朗明压不住心性,原本隐忍不发的气立刻就跑了出来,往前两步气冲冲地对着坐在院中的人道:“你来干什么!阿姊为了救你已经受了伤,你还想怎样。”
“受伤?”
杨铭没有理会朗明不善的语气,站起来朝绿央看去。果然……
“我非是要怎样,不过是想来看看她……”
朗明几乎是用鼻孔出气了:“你能安什么好心,你和那夏……”
“明儿!”绿央出声打断他后面的话,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好了明儿,杨公子有话跟我说,你先回去。”
先前夏书筠同刘诚一起研制解药,朗明虽态度缓和,但对她也绝没有放下戒心。对于这姓杨的更是没什么好印象,此刻语气都急了起来:“阿姊!”
“没事的,他一介凡人,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绿央放柔了语气,也言明了此人就算心思不纯也伤不到她,“听话,你先回去,明日阿姊找你说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朗明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叮嘱了几句,又狠狠瞪了杨铭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绿央呼出一口气,缓步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饶有兴致地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杨铭咽了咽口水:“额……那个,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绿央这才认真看了一眼杨铭。他那身有些脏破的衣衫已经换成了一件干净的素衣,头发也洗过重新束起。这院中的四个角都挂着灯,再加上甚好的月华,倒是叫杨铭重新显出些贵公子的气质来。看来钟嘉安排得甚是周到。
两根手指轻轻交替着敲了敲桌面,绿央接着道:“你特意来等我,不会就是……来关心我的吧。”
杨铭猛地咳了两声,手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住自己的窘态,赶紧道:“咳咳,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不来关心一下你这妖孽倒是显得本公子小气。”
说完,他从脚边提上来一个酒坛子,放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本公子大人大量,听闻你素来爱酒,便寻了这个来。”
瞧着那酒坛的红色酒封,绿央突然轻笑了一声,抬头看进杨铭的眼中:“我不与不相熟的人饮酒。”
杨铭愣了一下,搭在酒坛上的手动也不是、拿开也不是。
这些反应绿央当没看见,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轻声道:“不过,这月色正好,倒不好辜负了。”
回过头来时,脸上的笑浸在月色里,叫杨铭又一次恍若隔世。待他缓过神来,两只碧玉的酒杯已在绿央的挥手间摆在了二人面前。
杨铭眼力见还是有的,扯了酒封就填满了那两个好看的杯子。他习惯性地端起酒杯朝对面的人推了推,却见绿央已是仰头饮尽了,只得悻悻地收了回来。
一时无话,已是几杯下肚,杨铭几次想开口都咽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连自己来这儿、坐着和“仇人”喝酒都觉得匪夷所思,但又总觉得要说点什么。
绿央的杯子空了却没再斟,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将那酒杯拨弄着玩。
“杨铭,你是不是觉得被讨厌的人救了挺没面儿的。”
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也是平常。杨铭却是听得心头一紧,他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能当钱花吗?”
“噗……”绿央被他这话逗笑了,终于不再玩那杯子,转而托着腮,笑盈盈地看向杨铭,“那你现在是……愧疚心作祟?”
闻言,杨铭沉默着给自己和绿央又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才缓缓开口。
“愧疚,我不能说没有。说到底,从前的事,我确实有错。但是,绿央你性子太倔了……如果当初我们都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说不定结果会截然不同。”
听他这样讲,绿央便知道他已知晓从前的事情。她默默喝了一口酒,侧首不知道眼神落在何处。而杨铭还在继续说。
“我知道,筠儿有些事对不起你,我也有错。但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在外,无论对错、无论立场,我都应该、也一定会站在她那一边。”
“无论如何,是我的错。今日,我夫妻二人又都得你所救,杨铭自知如何也无以报。你若想要讨回公道,杨铭没有怨言,随你处置。”
绿央这才放了酒杯,幽幽转过头来看了杨铭一眼:“杨公子喝醉了。”
“我……”
杨铭刚张开嘴,便被绿央打断:“杨公子,你和我,我和她不存在仇怨。过去种种如你所说,立场不同,我可以理解,也不愿再记起。如今我救你们,依然是因为我站的位置要我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