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博士阮明。”
“哎呀!原来是阮博士,我可算等到你了。”船家高兴地直拍手:“前几日县令老爷发来文书,传至各处客栈馆驿渡口,说是上头有令:匈奴进犯,并州紧急,调您速速回京。”
“定是爹爹不放心我,想叫我回去。”阮明皱起眉头。
王安在一旁劝道:“既然老爷的令都下到这儿来了,少爷您还是回去吧,回去晚了免不了又挨家法。”
刘福也说道:“少爷,咱是修书编集的文官,打仗的事本来就不该咱们操心,您都已经将匈奴之事提前报知地方了,也算是尽到臣子本分了,咱还是打道回府吧。”
这次就连凯尔也站在王刘二人一边:“阮贤弟,冯将军既然已被匈奴围在城中,现在过河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战端已开,刀兵凶险,万一遭遇匈奴,恐怕有去无回啊。”
阮明低下头,低声说道:“其实养伤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大陈开国两百年以来,虽也有旱涝蝗灾、流寇作乱,但都被历代明君贤臣游刃有余地化解,国力日盛,神器稳固,我朝更是兴修水利、编撰典籍、练兵缮甲、开辟海路,天子爱民怀德,广开言路,朝中更是不乏崔公、赵公还有父亲这样的忠良,可谓是四夷宾服,稳坐江山。”
阮明说到这里其他人都点头称是,无不赞同。
突然他眼神犀利,话锋一转:“当此时节,怎么会有下邦小国进犯?这不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吗?匈奴王轲莫顿我是了解的,统合匈奴各部,有勇有谋,也算得上一代枭雄,几年前还曾遣使来京,与我大陈讲信修好,可这才多久,怎么就会大举南下侵扰边境了呢?”
被阮明这么一说,就连船家在内的众人也都满腹狐疑,十分不解。
“其中必有重大的缘故!”阮明笃定地说道。
说着,他又看向刘福:“刘福,你说我是文官,军务乃我分外之事,话虽不假,但岂不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既料到此中藏有隐情,不调查清楚,还不叫有失人臣之责吗?”
“少爷,这……”刘福听他调子定这么高,哪还有话反驳。
阮明朝刘福摆摆手,又转而对王安说道:“王安,你说家尊有令,父命难违,确实没错,但父亲远在京师,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只知刀兵凶险,却不知咱们身边有人暗中保护,”说着他瞥了一眼凯尔,凯尔却有些惊诧:他知我身怀武功?还是我多疑了?每日我与山翁出去只说是打猎采药,不曾透露练武之事啊,我虽与阮贤弟莫逆之交,无话不谈,但我与山翁前辈更是有师徒之谊,阮贤弟虽不会卖我,但已经答应人家不叫第三个人知晓学艺之事,现在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阮明见凯尔神情略有不安,便知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继续向王安说道:“我们过河以后白天在林深处休息,夜晚挑小路前进,小心谨慎不使敌军知晓,轲莫顿与冯将军对峙,还要分出心思来随时提防正在赶来的我方援军,必不会发现我们区区四人的。”
“休息时我们还得轮班看守才算稳妥。”王安心里还没过去毒蛇偷袭的坎儿。
“凯尔兄,”阮明一把拉起凯尔的手,与他四目相对:“前日若非凯尔兄找来山翁先生,又在这一月里每日采药奔波,小弟怕是早已命丧毒蛇之口,兄长为某屡经劫难,可谓生死之交,山翁先生更是妙手仁心,对我有再造之恩,小弟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更不会忘恩负义,辜负了你们。”
凯尔听罢又反手抓住阮明细长的手用力握了握,两人心照不宣。
阮明毕竟年少,又是高门子弟,凯尔虽然只比他大三岁,但自幼历经磨难,尝尽苦楚,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凯尔的心智要比阮明还坚强成熟些。而阮明则更多愁善感,说到这里眼眶湿润,脸颊微红,继续道:“小弟已下定决心渡河北上,查明匈奴犯边之原委,为国分忧,虽死不悔,”阮明这会儿也承认此行的风险了:“我等虽隐秘慢行,但毕竟深入险境,祸福难料,小弟实在不忍凯尔兄再为我殚精竭虑,以身犯险,凯尔兄本非陈国子民,汉人血脉,若不愿前往,小弟绝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