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皇极殿早朝。
通政使程启南宣读宣大总督王象乾、大同巡抚张宗衡关于蒙古察哈尔部屯边乞赏的奏疏。“王象乾要抚,张宗衡要战,诸卿以为如何?”
“张宗衡因陛下屡次下旨申饬,不敢懈怠,如今大同兵马器械等项颇有改观,但臣不敢瞒陛下,张宗衡此举还另有隐情情。”“是何隐情?”“宗衡因目前大计(明代地方官员三年一次考核),误传要将其调任南京,恐职位不佳,故提出应战,明知此事难行,欲借此机会卸去军务重任。”
听到兵部尚书王洽的话,朱由检并未表态,继续询问需要多少银两。“白银八万一千两,杂项赏赐折银五千两,互市买马三十二万两。”。
“孙先生以为如何?”朱由检看向孙承宗。““臣以为如今北方应以防御建奴为重,蒙古应以安抚为主,防止其倒向建奴,同时也可以其为屏障,减轻北方防御压力。”“四十万两白银也不是个小数目,如今户部可拿的出来?”。“陛下,如今国库止有存银120万两,还拖欠军费200万两,万万不可轻动。”户部尚书毕自严紧盯着朱由检,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八万多两可以先给他,剩余的买马钱,让王象乾和察哈尔部慢慢谈,看能不能少点,同时拖一拖,注意好策略,钱也不能白花,不要让其倒向了建奴。”
“户部毕尚书所言刚才诸卿也都听见了,国库空虚如此,该当如何?”“微臣以为值此国难之际,可以令朝臣捐献俸禄以资国用。”听到御史史褷(shi)大言不惭的回答,朱由检一阵无语,就明朝官员的那点儿俸禄养活家里都难,有钱捐的不是腐败也肯定有不少灰色收入,朱由检心里也对此人打了个叉,为求上位哗众取宠不可用。“百官辛苦为国,岂可没有俸禄,更何况捐俸不过杯水车薪,此议不必再提。”
“臣自上任以来,苦思冥想,想出以下增加收入的意见:分别是增卖盐引,讨论铸造钱币,集中各项杂税,清查不缴租的田亩,征收寺庙产业税,核定牙行税率,停止修建仓库,停止维修、兴建公署,增收南京的马匹协办税、崇文门店铺税,调整京运拨兑比率、板木折价比率、增加关税、捐献公费、出卖生祠、重定市税、裁减冗役、清查虚冒、加收赎罪款、班军折银、吏胥纳班银、出售河滨滩荡、京东水田、殿工冠带等。”户部尚书毕自严提出了二十四条措施。虽然以节流为主,不过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毕自严也称得上理财能手了。
“朕近日学宋史,发现南宋虽偏居一隅,然财政收入却是我朝数倍不止,诸卿饱读诗书,可知道是为什么?”听到朱由检的话,大殿中突然一静,停了一会儿,还没有人发言,感觉朱由检要爆发的温体仁心一横出列道:“臣以为当是商税和市舶司的海外贸易。”
“我朝自隆庆以来,已解除海禁。去年由于海盗叩边,又开启了海禁。如今国库空虚,朕欲重开海禁,并且加大市舶司的海外贸易,以增加关税,开拓财源,增加国库收入,诸卿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不可,如今沿海倭寇依然未靖,不可轻启海禁。”钱龙锡率先提出反对意见。“如今海盗魁首郑芝龙已然归顺我大明,些许毛贼不足为虑,岂可因噎废食,臣请开海。”既然温体仁开了头,被财政逼疯了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也顾不上是否会得罪南方士人了。“臣也同意开海。”内阁次辅李标也表态同意。随后内阁首辅韩爌、医药部尚书周延儒、左都御史曹于汴也表示支持开海。见有这么多大佬支持,且皇帝也意志坚决,其他大臣也都纷纷表态支持开海。
“着户部尚书毕自严总督开海事宜,先择地再开沿海三处港口。”朱由检一锤定音。
说完开海的事,等候多时的兵科给事中刘懋出列上奏:“裁定驿站之事,由臣先提出来,自当竭力而为,然驿站遍布两京十三省,今臣一人难以查实,且驿站私用牵涉多个衙门,没有各省巡抚和巡按御史的支持,实在是难以执行,请陛下明察。”
听到说裁减驿站,有些犯困的朱由检瞬间想到了因为驿站被撤,走上造反道路的下岗驿卒李自成,后世很多人都拿此事调侃崇祯。搜寻记忆,找到了事情起末的朱由检,决定暂停裁减驿站。
明末由于吏治败坏,大量没有公务的过路官员不仅在驿站免费吃住,私用车马,还反过来向驿站勒索路费,成为了腐败官员们的隐形福利。而驿站的经费主要来源对当地民间的摊派,因此附近百姓饱受其害,屡有逃亡。看到驿政弊端的刘懋,一腔热血,上奏裁减驿站,既能节约国家财力,又能减轻附近百姓负担,正为国库空虚发愁的崇祯,自是大力支持,然而两人却忽略了靠着微薄工资艰难求生的驿卒以及依附驿站的相关从业人员。在太平盛世,这拨人自然翻不起太大的浪花,然而身处明末乱世却有可能成为压垮大明的最后一颗稻草。
“裁减驿站之事暂罢。如今百姓生计艰难,驿站不存,驿卒何以为生?朕不忍为节省区区几十万两白银,累使驿卒失业。不过滥用驿站之事当予以整肃,就先从山西开始吧,改兵科给事中刘懋为山西道监察御史,赴山西纠察驿传,着锦衣卫街道坊掌刑千户高文采随行配合。”“臣领旨。”刘懋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议事完毕后,锦衣卫鸣鞭宣告退朝。
下朝的路上,毕自严和李标走在一起,李标感叹道:“陛下如今愈加圣明,不复刚登基时的急躁暴戾,也宽仁了许多,实乃社稷之福,看来我大明中兴有望啊。”说罢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