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做这样的梦,清晰,真实,像是有人在我的梦境中摆放了一架老式的胶片放映机。
我梦见保吏小区秋天的湖面,早晨晨光很温和,湖面上波光粼粼,光在湖水里荡漾,但走近了看才知道是蜉蝣在寒冷来临前的挣扎。
莉莉和桉桉在湖边的平台上,莉莉站在原地,桉桉蹲着,帮莉莉系散落的鞋带。
我走过去,一边想吐槽小时候的我娇气,一边想捞起桉桉过长的衣服外套。
抬头却发现,我提起来的根本不是小小的衣服外套,而是一条蓝色的裙子后摆。裙子的主人在昏暗的舞会灯光下转过头。
那是一张没有被修饰的美丽的脸庞,只是他的睫毛太长太黑,缀在眼角,像舞女在后台用刷子拉长的眼线。
“莉莉”
裙子的主人在拥挤的人潮中唤我,把我拉进到他的身侧。
我被我的闹钟叫醒。
关掉闹钟,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我和史密斯的聊天记录上。
“你确定是这个人?”
“当然,不过还不清楚他的名字,你可以自己去问一下工作人员登记的,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好的,谢谢。”
我当然是没有去加所谓的工作人员,也不用去查明他的名字,他就是林桉,这点毋庸置疑。
过去的几年,我一直以为工作,金钱,谄媚的微笑,麻木的眼泪,欢愉的尖叫,无尽的发泄等等已经将我打磨成了另一个墨莉,她冷漠,她按部就班的活着,她老老实实的遵守着这个世界的性别规则。可是洗净她身上爱与欲的痕迹,她还是那个仅仅看爱人的裸体的背影照片就能分辨出他的墨莉。
而林桉不知道是变成了谁,我知道他变成别人的丈夫,他人的灵魂伴侣,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小男孩的父亲。我记得林桉以前有点木讷,或者说不与世俗沾边,总是静悄悄地躲在一旁。
现在他处事圆滑多了,可以在酒席上觥筹交错,可以轻易的讨好一个陌生人。
我懂桉桉,却不懂林桉了。不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允许他的孩子接触我,为什么可以随意的接触曾经差一点也成为他的家人的我的父母,为什么他可以装作那五年,甚至之前的十几年都没有发生。
他怎么可以任由他赤裸的肌肤触碰我。就像他当年放任自己的信息素和洪铭缠绕。
关于那天晚上以及最近的种种,我怪罪于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同时,也恨他的当时的乖顺。
我喝得太醉,所以也记不起来他到底喝醉没有。
昨晚上我纠结了一晚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被我翻来覆去,直到它内页的一角被我扯下来,撕成细小的碎尸。
上班的时候秋甜已经在分配工作,这周末开始她就要正式去住院准备她的腺体手术了,我答应好等她康复带她出去市中心吃最贵最奢华的法餐。
她开心地不行,狠狠的抱了我一下,还没来得及和我多说几句,又被另一个同事叫走,一直到下班都基本不见她的人影。
今天是和爸妈讲好了回家做饭的日子,我本来觉得自己状态不好不想回去,但是妈妈一直在给我发微信告诉我今天她买了什么菜,实在是不想扫她的兴致。
可能是因为林桉的缘故,我一直想不好到底要怎么办,我庆幸我是Beta,不会给他留下味道,至少他那边应该没有人发现。
我是装作不知道,还是和林桉说明白?干脆辞职换个城市生活好了,淮淮已经在国内读了幼儿园,那么短时间内他们一家应该都不会回美国了。我担不了责任我可以躲啊。
想着想着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连电梯坏了要走楼梯上去我都不介意。楼道里还撞见一家新搬来的住户在装点家门口
“妈——”我敲了敲门,“帮我开一下门!”
“来了来了”一阵拖鞋踏过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开门就是我妈责怪的眼神扫射过来,“你这么大了家钥匙还乱丢。”
“我没丢,放在包最里面了我懒得拿。”我一边换鞋一边回应,一双没见过的男士皮鞋摆放在我的粉色拖鞋旁边,“诶今天来客人了?”
抬头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雾蓝色的高领毛衣把他的脸衬得白皙,长发半扎起来,拢到了后面,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客厅是从来不拉窗帘的,以至于夕阳的微光照在他的发丝上,感觉他的头发没有那么黑,好像还微微发棕。
我好像每次见到林桉都是奇怪的平静,不管之前是怎样消极的情绪,都可以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都散了。
不知道我的表情是否有点僵硬,林桉站了起来,他笑的有点局促,手往前摆摆又往后走走,估计在思考措辞。
我妈见状就直接把我拉去了厨房,“那个,莉莉啊,我和你爸爸去买菜回家的时候,赶巧,碰到了这个桉桉,聊着聊着知道他那个老房子的钥匙坏了,进不去,妈妈看外面这么冷,他就穿了个薄大衣,我就让他到家里来了。”
说罢我妈还看了看我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实在不想见他,妈妈就不留他了哈。”
“没事,没多大点事儿,你说得我和他有仇一样。”我捏了捏妈妈放在我手腕上的手,示意她放轻松。
“你们俩见到,脸都白了,仇人都没你这么大变化”我妈笑呵呵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该放下就放下了,我去厨房帮你爸爸了哈。”
我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挂在衣架上,听完我妈的话,我还是忍不住捏了一下旁边的那件米色的大衣,的确很薄,今天气温零下,也不知道林桉是有多抗冻。
林桉还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我做完所有动作。
早上弥留的那个问题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要问他吗?还是不问他?如果他那个晚上也喝醉了呢?
“莉莉”林桉喊我,“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