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娘炮,懦夫!”
蒋岳心中暗骂了一声,接着他便感觉自己高大了数倍,突然有了足以疯狂的勇气,把心一横,面色狠厉道:“赌一把!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再堕轮回!老子偏不信那贼子福缘深厚,能够渡劫成功!你也别走,此次是我们师兄弟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你难道还想继续低声下气,仰人鼻息?”
听了蒋岳这番话,蓟娄怔住了,他是个胆小的人,如果换作平时,遇到此等危险,他早就跑得没影了,可现在,他却被师兄蒋岳的疯狂所折服,他也决定要留下来赌一把!
虽说如此,蓟娄心中的怯意却也没能完全消除,他必须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能摆脱怯意的纠缠。
“好,我陪师兄留下!”蓟娄用力点头,然后又目光森然道:“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先摆平这小子!”
蓟娄移动目光,看向程风游,程风游却似完全丧失了神智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破魔剑在他的手中不住颤抖。
来自劫云那无与伦比的威压,让他感到与生俱来的恐惧,令他难以动弹。而这恐惧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有从破魔剑上传来的,甚至破魔剑上传来的恐惧,还要压过他自身的恐惧。
原来破魔剑也在害怕,也在颤抖!
或许它曾经就折损在天劫之下!
“吓傻了吗?小宝贝儿,你好歹也反抗一下啊?不然就太无趣了。”蓟娄嘴角挂着一丝邪异的笑容,一步步走近,把手伸向程风游的脸庞,这种时候,没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干出什么!
恰在此时,忽闻一阵狂放长笑响彻林间。
“哈哈哈哈!两只讨厌的苍蝇,追了本座数月之久,要不是忌惮被跟在你们身后的魔君找上,本座早就取了你们狗命。现在本座已不再惧他,终于可以和你们算算旧账了!”
一名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自林间大步迈出,杀气腾腾,威势赫赫,眼神不善地望向空地上的两个黑衣人。
“是…是你!”
蒋岳和蓟娄同时脸色大变,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仓皇失措。
“那贼子不是在渡劫吗,怎会在此?莫非他已渡劫成功?吾命休矣!”
蒋岳和蓟娄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灰衣男子展现出的修为之高,远超二人想象,直令他们心惊胆寒。若不是灰衣男子自己展露行迹,他们根本无从知晓对方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来的!
“逃!”
蒋岳不敢再作他想,一心只为求生,当即鼓动全身真气,身形在一团黑雾的包裹下,化作一道黑光往天上飙射而去。
他将刚刚捕获到手的少女全然不顾地扔在地上,也没再和蓟娄多说一句话,在这种生死关头,时间容不得浪费,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求能够逃脱一命!
相较之下,蓟娄动作稍慢,蒋岳升空时,他才祭起法宝,正准备御空遁逃,却见眼前有两物变得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
石子!
蓟娄在脑海中刚认出那物,连闪避的想法都还未来得及生出,就已经中招,两枚小小石子径直射入他的眼眶之中,霎时间血肉横飞,他的脸上赫然现出两个血淋淋的黑洞!
“啊……”
蓟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旋即堕入无尽黑暗之中,生死间的大恐怖已然将他吞噬!
听闻身后惨叫,蒋岳心中寒意更甚,张嘴喷出一口精血,吐到身前的黑雾之中,黑雾蠕动连连,竟让他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蓟娄师弟,怪不得师兄,你一定要帮师兄多拖一点时间,师兄逃脱后,一定会给你上柱高香的!”蒋岳在心中求告道。
只可惜,他的蓟娄师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争气,一声惨叫后便生死不知地晕厥过去,再起不能,哪里还能吸取灰衣男子的半分注意。
灰衣男子遂把目光转向了遁逃中的蒋岳。
“想走?也不看看你在何人阵内!”
灰衣男子仅仅随手扔出两枚石子,便能重创蓟娄,此刻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蒋岳逃出生天。
但见他轻飘飘一招手,笼罩在密林上方的淡淡光华,便倏然流动起来,分出数堵光障,分由四面八方,向疯狂逃窜的蒋岳包围而去。
蒋岳手段尽出,使出了各式法宝、神通,轰击到薄如窗纸、看似不堪一击的光障之上,可光障只是微微一颤,光华依旧。
他的一切攻击,在这道薄薄光障面前,都如同蚍蜉撼树,毫无建树可为!
“停,停!班谷大人饶命啊,都是隗礌魔君那个王八蛋,逼小人这么做的,小人心底里绝对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饶过小的一次吧!小的甘愿为大人驱使,上刀山下火海,做牛做马,都在所不惜!”
眼见逃脱无望,蒋岳恬不知耻地大声求饶。
“哼!刀山火海这里没有,却有更厉害的!你来生再做牛做马吧!”
灰衣男子冷哼一声,手掌凌空一抓,围在蒋岳四周的光障迅速收拢,转眼间便将蒋岳裹成了一个大茧,送到身前。
大茧之中,蒋岳口鼻流血,神色痛苦,苦苦支撑着身周黑雾,才勉强没被挤成肉酱。
到了这时,蒋岳已然不报希望,万念俱灰。
然而,没了盼头的恶人只会越加的疯狂。
蒋岳面容扭曲,突然狂笑着喊道:“班谷狗贼,即便今日你杀了我,魔君大人也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圣主在上,我蒋岳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在地狱里边等你下来!”
“哼!什么魔君圣主,都是一帮敲骨吸髓、罪孽滔天的混蛋!他们不来找本座,本座也要找上门去,把他们一一杀光。至于你,还想化作厉鬼,你没机会了,先试试抽魂炼魄的滋味吧!”
灰衣男子狞笑一声,眼中黑光大放,此刻他的眼眸竟似浸了浓墨般漆黑一片,已分不清眼白和瞳孔,只有无尽的黑暗。
灰衣男子伸出一只手,探到光茧里,按在蒋岳头上。
蒋岳表情惊恐万状,却又无法反抗,只能绝望地连嚷:“住手!停下!给我个痛快,求……”
哀求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就已两眼翻白,嘴歪流涎,浑身上下抽搐不停,缭绕在他身周的黑雾逸散而空,便可看到丝丝缕缕、半透明的轻烟,从他头顶上抽离出来,被灰衣男子吸入掌中。
等到最后一缕轻烟被抽走,蒋岳的眼中彻底失去了神彩,整个人像条死鱼,翻着白眼瘫在地上。他的魂魄,已被灰衣男子以大法力,硬生生地从躯体里剥离了出来,其间的痛苦较之钝刀割肉、尖刀刮骨还要远胜万倍!
如此残忍的折磨,到了灰衣男子脸上,神色却是极为享受,如食醍醐般的满足。
数息之后,灰衣男子从迷醉中回过神,眉宇间又恢复了萦绕不散的戾气,再度神色睥睨地环顾四周,冰冷的目光落到了程风游身上,谁让程风游是除了他之外,全场唯一还站着的人!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既然和那些死苍蝇搅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崽子,统统都得死!”
打量一会之后,灰衣男子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地宣判道,四周的空气立时肃杀起来。
却在这时,程风游动了,他倏然跃起,朝着灰衣男子一剑刺出,剑尖闪耀白光,刺向灰衣男子的眉心。
其实,在灰衣男子到来之后,程风游就感觉身上承受的天劫威压,突然减去了九成,似乎转移到灰衣男子身上去了,他终于能够得以动弹。
而灰衣男子对那两名黑衣人出手时,程风游本以为迎来了救星,暗自窃喜,可没想到,碰到的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比那两名黑衣人还要可怕!
面对对方,他也感到绝望,他怕灰衣男子,他怕死。
然而,当他看到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的伊人之时,他忽感心中一热,涌现出了莫大勇气,霎时心坚如铁,再无畏惧!
“无论如何,她不能死!”
“倘若真的没有奇迹,那就让我死在她前头好了!”
怀着必死的决心,哪怕灰衣男子比那两个黑衣人加起来,还要可怕千倍万倍,他也敢于向对方出剑!
这时候,破魔剑似乎也不再恐惧,而是顺同着他的心意,迸发出强大的气息,与他一同对敌!
“哼,萤烛之火,也敢与皓月争辉!可笑,哈哈哈哈……”
面对程风游的先行抢攻,灰衣男子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狂佞大笑,随后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指头,便轻而易举将破魔剑夹在了指间,两指所夹之处恰是剑尖的一抹莹白。
“嗯?!”
这个刹那,灰衣男子黑魆如墨的眼眸忽然抖动了一下,如同一块碎石,掉进了一潭死水,激起了道道涟漪。
而对程风游来说,此刻的破魔剑似乎变成了一个活物,正在贪婪无比地汲取着力量。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正有一种极宝贵的东西,被破魔剑一点一点地吸了去,并且还在不断地流逝之中,但他就是无法撒手,破魔剑像是与他血肉相连了一般,黏在了手里。
灰衣男子布满黑气的面容开始抽动不停,夹着破魔剑的两根手指引着剑尖,缓缓向前,最后竟是主动地将莹白的剑尖,抵在了他自己的眉心之上,还往内刺入了半寸。
黑血从眉心伤口处,顺着鼻梁不住往下淌,再配上他扭曲狰狞的面容,活如一只堕世的魔鬼!
“我……这是入魔了吗?”
“本想借着渡劫之机,重塑真身,脱离魔道,终究失败了吗?连心魔一关都未能过去,更何谈之后的雷劫?本以为六十四意阵,能助我渡过心魔劫,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
“也该,身上背负着如此深重的罪业,活当落得如此下场!时至今日,我只后悔一件事,悔入魔道!”
“悔入魔道啊!”
灰衣男子脸上黑气渐渐褪去,瞳仁平静,眼白分明,竟是恢复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