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山城,一名身着金袍、仪容神态一丝不苟的男子御剑飞过,忽又面露踟躇,调转方向,缓缓往澜山外院飞去。
“轮值得暇,路过澜山外院,便顺道来看看师妹。钟某贸然造访,不知…有没有打扰到师妹修行?”
一间厢房内,钟奎眼神有些复杂迷惘,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痴迷,看向身旁正为他倒茶的窈窕女子。
“谈何打扰,钟师兄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小妹更是荣幸之至!并非小妹虚言,清晨时,我开窗便见一只喜鹊落于院中,心想今日可能会有喜事发生或者贵客降临。果不其然,钟师兄能来,岂不就是恰恰贴合了这个预兆?”庄绣嫣嫣然一笑,轻声说道。
钟奎受其感染,也微微一笑,化去了心中尴尬。
随后二人开怀畅言,言笑晏晏,颇有宾主尽欢的味道。
过了半个时辰,当钟奎向庄绣嫣辞行,从院内走出之时,他的眼中已充满笃定,不复迷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常人常情,我没必要压抑,也没必要掩饰。”
“庄师妹初见之时,倒未觉得她有多特殊,也就稍微……有些惹人怜爱,不过接触多了之后,便愈发感觉她玲珑稳重,有古时闺秀之风,颇合我的心意。或许,她能成为我未来的道侣!”
钟奎想到这里,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嘴角也不自意地微微勾起。
……
……
旷野看人稀,长空共鸟齐。
天地之间,长空之上,一名面容普通的白衣公子驾着一溜红云,腾空飞行,云上还有一只火红大鸟和一只银毛小兽相伴。
这白衣公子正是变幻容貌之后的程风游,他已朝着中州方向北上数日,日行千里有余。
以结丹初期的修为,这个速度算是不错的了,毕竟他既没有专门用来飞遁、遁速极快的法宝,腾云遁法也只是初学,没有修成神通,更不可能把全部真炁都投入其中,只为赶路。
路上倒是经常碰到有修士飞遁南下,但没人特意理会他,都是匆匆赶路,相隔老远错身而过。
程风游得罪的是木家,又不是三清宫,木家在峦起郡中虽然有一定势力,但绝不敢大肆搜捕,仔细盘查每名过路修士,即便是三清宫也很少做出此等招致恶感、引发众怒之举。
如今大量散修南下游历,寻觅机缘,其中木家招惹不起的厉害人物,肯定是有的,估计还不少。
而他只要小心一些,不主动暴露,当可安然无恙,所以他一路上有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从未靠近过城池,也没有碰上可以识破他真面目的高人。
一路顺利前行,就是速度实在无法令他满意。
以他如今遁速,若是想要自个儿飞到烁石城,至少得十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
故而他的打算是,先赶到最近的一座中州大城——彩屏城,然后在此城搭乘行商宝船,路线尚未可知,到时再说,反正总比他自己飞遁要快。
至于师父云飏子,他倒不是十分担心,既然师父说过已不是第一次被真人圣君追赶,那就表明师父肯定有办法脱身,不然也不会信心满满地与他定下相会地点。
他要做的只是顾好自己,一路小心,以求平安抵达。
……
……
“我说真人前辈,我都已经赔过罪了,又没有在城中当场格杀那个姓木的,前辈何必死咬不放,真要我一路跑到星光城吗?大家都是要面皮的人,何必弄得如此狼狈?”
浅层虚空中,一名浑身闪耀五彩霞光,风雷萦绕的鹤发老者,一边展翅飞遁,一边传话道。
后方,身着月白道袍的耄耋老道,眸中怒色浮动。
“那好,老夫给你一个了结恩怨的机会,你接老夫一招,此事便可作罢!”
“不接!”
鹤发老者干脆利落地拒绝,“即便在下能够接得下来,也是平白受伤,倒不如一路跑到星光城,到时候咱俩一同没脸,给城中同道当笑话看!”
耄耋老道闻言,眼中怒意更甚,若非对方遁法着实玄妙,而他又宝体有恙,不愿扩大伤势,强行硬追,他早就两大嘴巴子甩过去了,管你是不是隐宗之人,管你是不是和九鼎盟会大有渊源。
不过,耄耋老道心中也明白,自己终究是要放弃追赶的,不可能真的追到中州九都去,让人看笑话,如今他只是心中积郁难消,权当出门散心,发泄发泄罢了。
“好个无赖之徒!隐宗之人,莫非人人都像你这般恬不知耻,滑不溜秋?”耄耋老道怒喝出声。
“前辈此言言重了,隐宗门人个个英明神武,在下只是个例外罢了!话说前辈是不是许久没活动过了,在下再陪前辈活动一段时间,然后咱俩适可而止,如何?”鹤发老者悠悠回答。
“大胆!你真以为老夫追不上你不成?”
“不敢不敢,前辈当然追得上,在下只是在为前辈着想,前辈没必要为了这点意气之争,耽搁了伤势,对吧?”
“哼,老夫即便受了伤,也不代表尔等小辈可以言行不敬!”
“是,是,前辈所言极是,能不能别再追了?”
“那你接我一招?”
“不接!”
是故,二人仍旧一追一逃。
……
……
却在这时,程风游这边。
“欸,程小子,快看那是什么!冲我们来了!”
灿灿忽然扑腾翅膀,指向前方天际,一辆冠金圆顶、门垂朱帘的华贵车辇疾飞而来,拉车的是四匹神骏非凡的玉面花骢[g],马蹄疾疾,如踏飞雪。
看这架势,肯定不是普通人物,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程风游扯了扯嘴角,按捺住心中不安,停下长虹剑所化红云,静静等待。
马车遁速极快,不过数息,已从天际疾驰而至。
“吁!”
车上传出一声喝令,四匹玉面花骢齐齐昂首顿蹄,停在红云旁边一丈开外,马车窗帘掀开,却是一名脸上皱纹深深,身穿粗布麻衣,老农打扮的老者从中探出头来。
“小老弟莫慌,老农苏粱,出自社稷学宫,想请小老弟上车一叙,不知可否?”车上老农一脸憨厚模样地说道。
“呃……此人既是出自社稷学宫,又是憨厚老者面貌,想必只要我礼数给足,对方应该不会以大欺小,为难于我。”
程风游心中略作盘算,随后深揖一礼,笑脸以对:“前辈诚心相邀,晚辈怎敢拂了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番恭敬言辞,礼数作足之后,方才轻轻一跃,跳上马车。
“小老弟的两只灵兽也可同来。”
老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灿灿和五十,再度开口。
“既然如此,灿灿、五十,你们也随我来吧。”
程风游答应一声,将红云重新化为长虹剑收起,招呼灿灿、五十也上了马车。
一人二兽掀帘入内,眼前豁然开朗,在外边看着马车只有方丈大小,可入内之后才发觉其内空间开阔,竟不下十丈方圆,足可比拟寻常厅堂。
看来,这马车本身便是一件洞天之宝。
再看车厢内的装饰,既华丽又粗野,地上铺着各色皮毛,四壁悬着各类兽首,诸如熊罴虎豹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还有数只活生生的珍禽异兽,或站或趴,分布在车厢各处——一只色彩斑斓的金刚鹦鹉,雄赳赳立于龙头架上;一只双耳尖长的金钱猞猁,蜷缩身子,趴在地上假寐;一条金灿灿的黄金大蟒,盘在角落,自顾自吐着信子;以及坐在老农肩头左右一只的黑白竹鼠。
老农苏粱则在车厢中央席地而坐,见了程风游,含笑起身招呼道:“小老弟,勿要见怪,随便坐就好。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老哥我仗着虚长些许年岁,喊你一声小老弟,不过分吧?”
“此乃前辈抬爱,半点也不过分。晚辈程风游见过这位前辈,还有诸位道友。”
程风游先是向老农行了一礼,又对着那几只灵兽拱了拱手。
对方没有刻意掩饰修为,自然散发的淡淡灵压,足以让他判断出老农至少处在元婴境界,而那几只灵兽少说也有着洞虚修为,称呼一句“前辈”和“道友”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