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当胡轲还想再说点什么将眼前这个小伙子彻底镇住的时候,远处那个通道的大门却突然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这个点了,还会有谁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胡轲压低声音问道。
不过这一回他却没有立即得到朱汜的答复,对方只是伸手对他做了一个静默的手势,随即便隐在了一处暗不见光的角落里。
胡轲尚未来得及对这小子矫健的身法表示赞叹,远处那摇曳的火把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牢房门前。
“毛大人深夜来访,恕胡某未能远迎。”胡轲见毛骧这副架势,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便随意地坐在地上,向他摆了摆手。
“少说废话,我今天一个人来找你,就是为了一件事。你若是配合,我们就在这里谈,你若是不配合,那我就只好请你回到早上那个地方,继续跟你讲道理了。”
虽然毛骧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他的话语中却透露出明显的威胁。
面对毛骧这种强盗般的架势,胡轲虽然心中不满,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在这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诏狱中,毛骧就是这里的主宰。
“悉听尊便。”胡轲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最终只能从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算你识相。”毛骧对胡轲的态度也回了四个字。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早上你提到的那个把李善长拉下水的方案,我现在非常感兴趣。”
为了增加自己说话时的威压感,毛骧特意弯下腰,将自己的脸靠近胡轲。
然而,这一靠近,却让胡轲在摇曳的火光中,看到了毛骧额头上刚刚流完血,还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
“这家伙刚刚应该是被叫进宫里去了,从额头上的伤来看,这磕头的动作可不轻,看来他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老朱。
呸!活该,让你把我硬生生地在那个破刑房里吊了一整天,现在果然遭报应了吧。”
毛骧头上的伤让胡轲的心思活跃起来,一边分析着对方的伤势来历,一边心中对这个家伙多了几分冷嘲热讽。
毕竟,胡轲今天一天,不仅在那里遭受了严刑拷打,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已经被毁,原本英俊潇洒的脸庞,现在直接失去了一条半的眉毛。
虽然当时只是从老王递上来的水碗中大致看了自己一眼,但胡轲确信,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貌已经被毛骧这个给毁掉了。
“李大人忠君体国,是当今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简在帝心的肱骨老臣。像这样的朝堂上的不老松,平日里也有,在陛下圣恩的沐浴下自然是勤勉执政,严于律己。
这样的人物又何来拉下水一说?作为朝中官员,毛大人你提到李大人的时候,多少应该给一些尊重。
平时没事了就多向人家学习学习,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藏在心里就好,若这般贸然说出来,只会让别人觉得你不懂事儿。”
胡轲说这句话时,语气甚为浮夸,甚至于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给毛骧上思想课的。
而他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刚才被迫屈服于毛骧的态度,转换成现在这种张狂的模样,是因为他看到毛骧头上的伤痕后,意识到这个老小子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事相求。
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理由并不复杂。
早上李佑出事的时候,胡轲正被吊在半空中,让毛骧拿着烙铁威胁。因此,作为事情的见证者,胡轲对早上发生的事情也很清楚。
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与现在毛骧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对比,那么事情的发展过程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这小子九成九是在陛下那里吃了训斥,让他给出一个关于此时的解释。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李善长知不知道此事,但这种事情一旦传开,又如何能绕过位高权重的李善长。
也就是说,现如今留给毛骧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在短时间之内他无法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那么至少他就要从这个案子中完全撤出去。
而对于毛骧来说,若是像平常一样被勒令从一个案子中撤出,他不但不会感到伤心,甚至会感到无比爽快。
可偏偏唯独胡惟庸这一件案子,他是万万不能从中撤出去。因为他在办这件案子的时候,明面上是想把胡惟庸过去的罪证全部落实,让他被绳之以法。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在这件案子上付出如此大的精力,所谓的便是将自己从这场混战中给摘出去。
只要把这件案子给顺着陛下的心意给处理下去,那么最后即便自己的那些案底被人揭露了出来,那陛下看在自己这次功劳的份上,至少也能宽免一二。
也因此对于毛骧来说,他是断然不能在此刻撒手这个案子。
而若想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那么他目前所遇到的最重大的问题便是要为李佑之死找出一个合适的处理结果。
而对于自知不可能被李善长放过的毛骧,此刻心里关于此事唯一的解决思路便是如胡轲早上说过的那样。
既然解决不了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那些麻烦,那么就直接处理掉,给自己制造麻烦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