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聪明人在看到自己反将一军之后会到底作何反应。
“毛大人计谋深远,智虑纯熟,又哪里是在下的眼界可以比拟。虽然此刻在强调这句话显得有些聒噪,但胡某还是要再说一遍,我先前给毛大人提的那些建议,真的出自一片赤诚之心,其间虽有不妥之处,但绝无故意坑害指挥使大人之意。”
虽然暂时被毛骧这个家伙抓住了弱点,但胡轲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件事。
“坦白从宽”和“抗拒从严”这两个选择,究竟哪个能让自己回家过年,他心中一直有数。
“你放心,今天我没有将第一刀刺向你的喉咙,这就说明我现在并不打算要你的命。
你的那些小心思虽然狠毒,但毕竟我没有上你的当,现在你也不必承认或否认罪行。”
毛骧慢慢走向胡轲,手中的刀子终于被他随手丢回刑具架上。
“昨晚我想了一整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办法。
现在李善长最担心的是胡惟庸的案子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而李佑的死给了他一个在皇上面前博取同情的机会,同时也给了他一个警告我的机会。”
毛骧最终停在胡轲面前不到半步的距离,俯下身子盯着胡轲虚弱的眼睛说道。
“昨天你急切地让我搜集李善长和胡惟庸勾结的证据,以此来威胁他,借助皇上的力量,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原本也同意你的看法。
毕竟,将敌人一网打尽,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美事。”毛骧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情绪酝酿好后,突然激动地再次开口。
“但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努力就这样被束缚在一个永远见不到阳光的位置上。”
毛骧那变态而狰狞的笑容再次爬上脸庞,阴险的模样在火把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更加狡诈。
看着毛骧如此疯狂的样子,胡轲心中也有些惊讶。
他之前对毛骧的印象是一个没有底线,只想成为皇帝最忠诚的走狗的偏执狂。
但从毛骧刚才的话中可以看出,他终究是低估了这个能在如此重要位置上坐得如此久的人。
“毛大人现在的地位已经深得皇帝的信任,朝中谁不知道,毛大人是现在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其他人对毛大人只有羡慕的份,不知道毛大人自己有什么不甘心的。”
事已至此,该恭维的话还是要恭维,该捧的还是要捧好。否则,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变成疯狗,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和李善长争斗,即使我能暂时赢得这一局,但得罪了这个朝中巨头,最终也会成为朝中所有人眼中必须拔掉的钉子。
到那时,即使仍然有皇帝的庇护,但与半个朝廷为敌的我,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毛骧说这句话时,虽然语气依旧带着阴风,但脸上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哀婉。
“毛大人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有些严重。你毕竟是为当今皇帝办事,朝中的人即使对你有所非议,终究也只是一些只敢藏在自己心里或私下里传的闲话。
只要皇帝认为毛大人依然忠诚,毛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就依然坚如磐石。”
看到对方已经到了情绪爆发的边缘,胡轲此时也不好再他的情绪。
“你是读过书的人,我问你,历朝历代为皇帝办这些隐秘事情的人,有哪个最终会有好下场。
汉朝的绣衣使者、魏晋的校事府,大唐的察事、前宋的皇城司,这些人中有哪一个不被后人唾弃。”
此刻,毛骧心中的失落之情再也掩饰不住,竟然在胡轲面前直白地表露了出来。
“额……”毛骧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胡轲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毛骧说的都是对的,自古以来,凡是做错事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知道了上位者那么多不能为人所道的秘密后,还想从中全身而退,也只是当事人心中一份不切实际的妄想。
“话也不能这么说,前朝的那些人,又怎么会像当今皇帝一样圣明。以当今皇帝的英明神武,又怎么会做出鸟尽弓藏这样不光彩的手段。”
虽然觉得毛骧说的对,但现在显然不是自己火上浇油的时候。
否则,除非自己真的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直接把毛骧气死,否则这个家伙的怒火终究会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自问没有诸葛丞相那种神奇才能的胡轲,最终还是选择了用一种委婉的方式继续忽悠毛骧。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束缚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于是选择了和李善长合作。
我答应他,只要他不再在李佑这件事上发难,我可以将胡惟庸所有证据中指向李善长的部分全部抹除。”毛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毛大人的安排真是精妙绝伦,不仅将眼前的麻烦消弭于未发,还与原本的对手化干戈为玉帛。
这其中蕴含的大智慧,足以让胡某敬佩。”胡轲一边继续敷衍着毛骧,一边用手默默检查着自己的伤口。
当他发现自己两处伤口的血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汹涌地流出时,胡轲终于松了一口气,与毛骧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变得平和。
“放心吧,本官干这行已经几十年了,我不想让你死,你就不可能死在我的手里。”胡轲的小动作都被毛骧看在眼里。
“毛大人的手法在下已经领教过了,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些惜命还请毛大人体谅。”
毛骧的话并未让胡轲停止手中的动作,相反,看到对方没有立即自己的意图,胡轲变得更加大胆。
当着毛骧的面,他开始撕破自己本就破旧的衣服,为自己简单地包扎。
“李善长虽然已经答应与我合作,但他提出的条件并不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么简单。”毛骧的语气变得严肃。
“这不对吧,韩国公一向以宽厚著称,现在毛大人提出了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方案,韩国公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附加其他条件呢?”
胡轲用几条简易的绷带将伤口周围勒紧,出血速度再次大大减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