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胡轲左臂上的那道伤口已经被朱汜用白绸子全部包了起来,在确认伤口没有暴露在外面的风险之后,朱汜立刻扯过绸布的两端稳稳地绑了一个结。
不过绑这个结的时候,他没控制好手上的力度,或者说他习惯性地加大了力道。
总之,原本被粉末掩盖的伤口,此时被绸布一勒,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胡轲的脚底直冲他的头顶。
“啊!!”
胡轲的惨叫声,甚至让两旁火把上的火光都摇曳得更加剧烈。惨叫声在诏狱蜿蜒的通道中回荡,最终又回到了胡轲的牢房里。
这一次,他很清楚,这声惨叫的声音不可能是别人发出来的,而是自己哀嚎的回声。
“红袖招?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裹在我身上这玩意儿,原本是那帮女子用来招徕客人的?”胡轲的内心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可能?那帮人用过的东西我怎么敢拿过来给你包扎伤口。不信你自己闻闻,这上面哪有什么脂粉的香味。”
朱汜说着,手上开始打第二道结,这一次知道了胡轲的耐受能力之后,他下手也轻了一些。虽然依旧疼得胡轲呲牙咧嘴,但终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嚎叫出来。
“我就说嘛,你小子虽然看上去憨,但心思还是细腻的。
这处理伤口最讲究的便是一个干净,我倒不是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脏,而是那绸布若是长时间的被人捏在手里,难免会沾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胡轲低头稍微嗅了嗅胳膊上的白绸,发现确实没有其他怪异味道之后,刚才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这般道理,我在军中历练的时候也是学过的。不过可惜,国朝的物力毕竟还是有限,真到了上战场的那一刻,大多数的伤员最后还是没有条件用上干净的白布。”朱棣不惋惜的说道。
他曾经无数次亲眼看见过,有不少受了伤的兄弟,虽然活着被人从战场上给抬了下来,但最后却因为伤口处来不及处理,最后只能无奈的死在了自家的军营里。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意识’,大明如今所有的一切政策,全部都是依托于当前生产力的水平而建立的。
你所说的军队伤员得不到有效救治一事,也就是生产力不足在具体事物方面的体现。
而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就只有继续发展,把一切阻挡大明前进的短板给补强起来,这样才能让如今的大明王朝走得更远。”伤口处的疼痛减小了,胡轲的心思同时也就开始活泛了起来。
“可是这布总得是靠百姓织出来的,那些织布的原料也总得是百姓们辛辛苦苦从土地里种出来的。
一针一织,一耕一收,此间的效率早在天地初开时便已经定下,纵使百姓再多勤勉,又如何能逆天而行。”想到这里朱棣说话间竟暂时将手上的动作也给停了下来。
耕种的场面他见过,织布的场面他也见过,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作物的生长总是有他的周期,人力的使用也并总是有他的上限。
在朱棣的眼里,这些都是老天爷早已制定好的定数,根本不是人力就能够改变。
“你说的没错,人力是有穷尽的时候,但是这世间创造财富的方式也并非只有人力这一种方式。”此时此刻,胡轲的脑海里已经呈现出了各种机器飞速运转的身影。
“先生莫要愚弄在下,世间万事万物皆围绕人来进行,若人力达到穷极之时,又怎么可能再生出其他新的方式。”
朱棣淡淡的摇了摇头,胡轲方才说的话,在他的心中就如同往常的普通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