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没有完全看清对方的面容,但那人散发出的强烈怨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幸运的是,魏文进此刻正站在牢房的小洞口,光线照进来的地方,这让他暂时无法看清牢房内的真实情况。正是这个地利的优势,为朱棣争取到了思考最后解决方案的时间。
紧接着,魏文静愤怒而狐疑的目光中,朱汜突然弯下身去。当朱汜再次站直身体时,魏文进突然发现一个黑色物体朝自己的额头飞来。由于逆光的原因,当魏文进看清这块石头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在他的愤怒逐渐转为惊恐的目光中,这块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左边的头盖骨上,正是刚才被胡轲按住暴打的地方。
新伤加上旧伤带来的巨大痛苦,让魏文进在原地疼得跳了起来。“你……你竟敢当着羽林卫大将军的面重伤本官,朱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魏文进愤怒的语气中,甚至透露出一丝杀意。
魏文进原本就因为与毛骧不和,被迫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之前在与朱汜的争执中提到他曾被派去扫茅厕,对魏文进来说,这还算是他所遭遇的黑暗故事中相对容易面对的一部分。如今,他一朝得势,自然要将过去所失去的一切重新找回。
但由于暂时没有获准参与审问毛骧的事宜,他的报复计划暂时还无法开始执行。但对于毛骧身边的这位红人,他却丝毫没有放过的打算。恨屋及乌之下,他此时就想将自己这些年所遭遇的一切悲苦,在朱汜身上先报复一番。
然而,他歇斯底里的哀嚎和话语中透露出的杀意,在身经百战的朱棣眼中,却如同儿童的耍闹一般。朱棣虽然在诏狱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魏文进这样一个大家都厌恶的“”的故事,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因此,朱棣从未将魏文进放在眼里,此时此刻,对方猥琐身形中散发出的那股戾气,对朱棣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
魏文进在吃了这一击后,虽然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但他原本焦躁的脚步此时也不得不停下来。他突然变得谨慎,完全是为了防范朱汜的下一次突然袭击。想到这一点,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在那位将军的身后。但他刚才的步伐迈得实在太大,那位身穿全副铠甲的将军显然无法跟上他那近乎冲锋的速度。
就在魏文进犹豫的这一瞬间,朱棣已经做好了下一击的准备。当魏文进找不到躲避之处,只能原地走动时,诏狱的走廊中突然又传来一声石头破风的声音。紧接着,一块磨得像薄瓦片一样的石头在空中旋转着朝魏文进的脑壳飞去。
这一次,尽管魏文进预料到了危险,但当他做出躲避动作时,仍然为时已晚。在魏文进惊恐的目光中,这块石头在诏狱的走廊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打着旋,再次从魏文进脑袋左侧飞过。这块薄如瓦片且打着璇的石头在擦过魏文进脑袋时,甚至将他头上原本缠着的白布直接切断。石头完全划过去的那一刻,一股鲜红的血液顿时从魏文进的脑壳处喷涌而出。
这一次,魏文进没有上次那么幸运,脑壳处涌出的鲜血在带来剧烈疼痛的同时,也顺着额头流下来,糊住了他的双眼。一时间,剧痛、出血和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让魏文进像瞎了一样,一只手不停地在自己脸上扒拉着,试图擦掉粘在眼睛上的血液。另一只手则在空中茫然地挥舞着,想要找到最近一个可以扶住的地方。
然而,他这副多少显得有些惨的样子,却丝毫没有让朱棣产生收手的想法。甚至在战场上熟知“趁你病要你命”这条规则的朱棣,此时再次弯腰找到了一块更大的石头。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石头紧紧捏在手中,后退两步,然后使出自己在军队里历练出的投掷短矛的手法,整个人向前一倾,石头便在天空中打着滚儿朝魏文进飞去。
下一刻,当茫然的魏文进费了半天劲才将左眼扒拉干净后,睁开眼的一瞬间,却看到一个砂锅大的石头朝自己的额头稳稳飞来。这一次,不知是反应不过来,还是最终选择了听天由命。总之,魏文进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任由朱汜掷出的这块极具力的石头,稳稳地击中了自己的天灵盖。
随即只听得一声闷哼,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魏文进,此刻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倒在地。除了左腿还在不停地抽搐,证明他还活着之外,其他再也没有一点能动弹的迹象。
随着魏文进的倒下,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随从此时再次变得手忙脚乱。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副指挥使才风光了不到一天,却接连遭遇到了如此重大的打击。
在他们中,有一个人在又一次抬着魏文进向诏狱大门口逃去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回头对着朱汜的方向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这个手势并不是因为他认为朱汜砸魏文进是对的,而是因为他认为眼前这个敢于连续两次暴打亲军都尉府副指挥使的家伙,确实是一个有勇气的汉子。
当朱棣看到最大的麻烦已经被自己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暂时处理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他退后两步,开始寻找胡轲是从哪里逃脱的。在用眼神扫视了这个不大的牢房好几次后,他终于在栅栏最左边的那堵墙上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的洞口。
这个位置选得非常巧妙,一方面,这里紧靠在栅栏旁边,被栅栏最底层大约两个巴掌高的土制基全遮挡住,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这个洞口的存在。另一方面,这里正好是这间牢房光线最弱的地方,那个洞口里面露出的光,大部分时候都在照着栅栏最右端,这里就像一个黑洞一样,终年不见光。
而这个位置恰好也是胡轲之前总爱坐着的地方,原本朱汜还以为他的这位小先生是因为在阴暗的诏狱中待久了,对外面的阳光变得有些敏感。现在,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位整天在嘴上说着已经认命的胡小先生,其实从被关进诏狱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逃脱的准备。
这让朱棣感到有些失落,因为他一直把胡轲当作真正的朋友。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之前,他无论如何也算是亲军都尉府的一名百户,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官,但在身为囚犯的胡轲眼里,他们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越狱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越隐秘越好,即使胡轲信任他这个人,但对于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任何幻想。
不过,虽然朱汜找到了胡轲逃跑的地方,但他现在也没有时间立刻追赶过去。因为虽然魏文进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暂时被打了出去,但他身后的那位将军和跟着的士兵显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这件事。
朱棣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他还没有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方真的要拿他做个例子,杀鸡给猴看,那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想到这里,朱棣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又捡起了一块石头。事已至此,手里多一样防身的东西总比没有要好。
而且,多亏胡轲先前挖洞的成果,这个不大的牢房里的石头碎块还真不少。随着全副武装的将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棣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里时刻准备进行必要的反击。
而对面的这位将军行事也非常利索,虽然在这狭小的牢房里,无法展开他的长剑,但他随手从手下手里接过的一柄短剑,握在他的手里依旧闪着寒光。这位将军在亲眼目睹了魏文进的遭遇后,也不由得对牢房里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起了杀心。
对于魏文进的死活,他并不在乎,但牢房里这个家伙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接连出手重伤魏文进,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协助魏文进把诏狱里这些生事的家伙全部惩治,现在既然魏文进这个废物被人砸晕了过去,那他理所应当的要将这份任务接到手里。
这位将军想要将这已经到嘴边的功劳彻底的收到手中,他的脚步在甲片的振动的配合下变得呼呼作响。另一边的朱棣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也打起精神做好了随时防御或反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