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瑜的一大队排场缓缓停在城门前,姜秉文急忙领着何光启和几个主簿文书到郑瑜马车边等候。
别看郑瑜和姜秉文同是七品官,但御史和县令的权力和地位却是天差之别。如此一来,怎样慎重对待都不为过。
郑瑜先走下马车,又回头搀扶着车内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下来。
姜秉文大为惊奇,他知道此时此次官员评定由郑瑜主持,却并不知这中年书生是何方人士。
朱由崧下了马车后,好奇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看向面前行礼的官员,便急忙用极诚恳的话语说道:“呦呦呦,还请各位快快平礼。”说着就挨个的扶起了行礼的官员。
这一番动作下来,反而弄的包括姜秉文在内的各级官员一头雾水,此时,姜秉文看向立在一旁身着七品官服的郑瑜。
郑瑜当然看到了姜秉文的目光,于是上前一步说道:?“上位乃是我大明朝世袭福王。”
郑瑜说的极平淡,但寿光县的官员们却慌乱了,齐齐要行大礼,口里喊着王爷千岁。但朱由崧却又一次的阻止了他们,显得极不在意。
姜秉文当然知道李自成攻破洛阳,斩杀朱常洵,也知道老福王第八子朱由崧在大名府袭封福王。
他同时也听说了这新福王评风不甚好,且好游乐的秉性。
于是说道:“下官此次并不知福王亲临,准备匆忙,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于是又经过一番谦让推辞的官话交谈,姜秉文说道:“下官知两位跋涉而来,期间路途迢迢,辛苦甚久,故特地在本县最好的酒楼置办一桌酒席,还请二位赏光。”
一向清廉死板的郑瑜本想拒绝,就听朱由崧先回答道:“既姜大人有如此心意,那老夫也不好轻负。”
“为王爷分忧,本就是臣子的责任,王爷肯屈尊赏光才是令我等光宗明楣蓬荜生辉的事。”
一旁的郑瑜一脸无奈的看着姜秉文和朱由崧相互恭维,好似是两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早就对姜秉文有所耳闻,不仅因为他是尚书姜曰广之子,最重要的是他亲民善政的名声,可以说半个京城无人不知。
就这样,怀揣着对他最美好的幻想的郑瑜,见到的却是如同一只老狐狸般的姜秉文。
他感觉好似吃了一斤苍蝇般难受,在郑瑜心里,一个清廉的能吏,应该就如他自己一般中庸刻板且谨守规矩,而姜秉文的形象与此着实相去甚远。
从城郭到承安楼要穿过整个西市,当朱由崧听说之后,断然拒绝了乘坐马车前往的要求,并对一众官员说道:“凡事要躬行,只有去人烟气息足的地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百姓的生活面貌,老夫身为我大明王爷,自当身先效法。”
若抛开朱由崧个人,单谈这句话,自是真理,但郑瑜和姜秉文看到从朱由崧眼里闪出那近乎狂热的痴迷,他二人就感到遍体生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西市,凡是队伍所到之处,坊市的热闹就瞬间消失殆尽,街道上的百姓匆匆向两边躲避,跪拜着行礼。
朱由崧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依旧乐在其中的逛着坊市,不时就到街边的小摊上寻摸几眼,此时自然会有几个深谙人情世故的官员为其解囊,即使是姜秉文也不能免俗。
看着街边行跪拜礼的百姓,姜秉文深感不忍,向郑瑜投去求助的目光,而回应他的却是郑瑜那充满埋怨和爱莫能助的神情。
一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过了西市,抵达承安楼下时,不少官员都是左大包右小包的帮着朱由崧拎着刚买来的商品。
此时不仅是郑瑜,连同姜秉文在内的一票县官都对这位王爷的表现感到大跌眼镜。但面子功夫依然要做得尽善尽美才好。
“吙,虽说这寿光不甚富庶,物资匮乏,工艺落后,但这景色却是一等一的清秀。”朱由崧登上五楼的包间,顿觉神清气爽。
姜秉文闻言,心中猛然蹿出一股无名之火,不免腹诽:“寿光物资匮乏,那你还溜达这么久,买这么多东西?”
但在面上依旧神色不变,解释说:“这承安楼处寿光县地势高处,又近邻弥河,站在此地,便可一展四海风光。”
朱由崧依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奔流的弥河,近处稀疏将落败的紫薇,不远处还有正值花季的桂花,树下还有不少老妪带着童子打花。
此时,他好似一扫前日横遭大变的阴郁,转而充斥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并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与王爷一同用膳,故而有资格上桌的,也只有姜秉文与郑瑜,其余官员通通在下层的大厅吃大桌饭。
虽说这承光楼的水平在寿光县乃至青州府,都能排在三甲之内,但在日日锦衣玉行的王爷看来,却始终缺了点滋味。
不过想想之前逃难的遭遇,这福王爷还是说服自己放下了王爷的架子,左右开弓吃的满嘴流油。
而桌上剩下的两个人不是给福王爷夹菜,就是为其端水倒茶,这下,二人对福王爷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咳咳”福王爷吃的差不多了,信手拿布匹擦擦嘴,好似也意识到,先前表现着实有伤风雅。
他清清嗓子就向姜秉文问道:“这承安楼饭菜着实别有滋味,不知店掌柜的所在何处,可否引老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