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车厢内,黄金烛台上燃烧着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一名青年男子正在烛光下默默书写着。
他长着一副年轻英俊的面孔,黑发间下却藏着不符年龄的斑白,神情略显疲惫,双眼神采暗淡,似乎很久都没有规律的作息过。
“穿越的第五个月,要命的极夜终于告一段落了。
这鬼地方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黑暗侵袭着一切,没有光亮就活不下去。
必须时刻保持充足的照明,否则下场就会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在黑暗中失去理智随后被焚化工装进袋子拖走。
‘异变已经悄然来临,而流亡地将会在度过这个极昼后迎来永夜。身为容器,我们必须不顾一切收集火种,才能在无尽的黑暗中寻得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阿庇斯说的末日是不是真的,但她既然救了我一命,那我想她应该没有骗我的必要。
在流亡地,入夜前囤积物资是常识,而我这个外来者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等看完日出就去租个屋子为之后的永夜囤积大量物资,特别是燃料,在这里永远也不嫌多……”
“洛温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一阵轻缓的女声打断了洛温的书写,他抬起头,用棕色的双眸看向声音的主人。
身着黑底纹金束腰长裙的灰发盲女端坐在厢门旁的暗红色座椅上,双眼缠着陈旧发黄的绷带,遍布旧伤的双手置于合拢的大腿上,掌心向上交叠呈碗状,仿佛捧着一团只有她才看得到的火焰。
“啪。”洛温合上那本自己才能看懂的日记本,起身离开座椅朝着厢门弯腰摸去。
在经过盲女身旁时,他忽然问道:“阿庇斯,要一起下来吗?这可是流亡地最后一次日出了……就算看不到太阳,感受一下阳光也好。”
“劳烦您关照了。”阿庇斯摇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您第一次在流亡地经历日出吧?”
“嗯,的确是第一次。”洛温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来到流亡地那会儿刚入夜不久,到现在第一夜都没结束,自然没见过太阳。
短暂的沉默后,阿庇斯说道:“或许您还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事物,但我想您应该减少一些期待。还有,即使天亮也不意味就安全了,请时刻保持警惕。”
“感谢你的忠告。”
短暂的对话结束,洛温推门下车。
阿庇斯还是老样子,从来不把屁股从座椅上挪开一步。
近百天的朝夕相处,他一次都没见阿庇斯离开过马车。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麻木,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庇斯就像游戏开局的引导npc,除了将洛温搭救上马车为他提供必要的指引与帮助以外,其余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守候着。
无论是进食抑或是睡觉,这些日常生活的模样全都无法在她身上见到,仿佛她的时空被困在了这辆马车里,不会再往后或往外延伸。
不过人家怪是怪了点,起码人还是好的。
如果当初不是她出手相救,现在洛温的骨灰大概已经混着煤灰散落得满地都是了。
洛温将手伸进了大衣里检查了一遍手枪,确认过没问题后开始观察起周边的环境。
灯塔城建造于盆地中,环形的街道将城市分割为三个城区,分别是外城区、内城区以及灯塔所在的中心区。
因为日出之刻的缘故,平时夜里空荡荡的街道上出现了许多路人,他们手持油灯或者火把仰望天空,就像是朝圣的信徒,无比期待的迎接即将来到的第一抹曙光。
通过倾斜的街道往城中心望去,只见连绵的火光汇聚成了一面巨大的蛛网,仿佛就算天空塌下来也能兜住。
只是洛温看不到任何要日出的迹象,天边还没有泛亮,漆黑的天幕就像是一间倒悬的深渊,吞噬着任何形式的光芒。高塔扬下的煤灰混合着骨灰在街道上积攒了一层尘毯,冷风在凹陷的城市里打转,卷起一阵阵微型的沙尘卷,令人扫兴。
为了不让被狂欢的人潮裹挟前进,洛温背靠车门,伸手抓住了车厢外缠着的铁链。
拉车的两匹高大黑马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气息,得益于这种无形的压迫感,马车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空地,没有被节日汹涌的人群所淹没。
“还挺热闹。”
站在自己的“黑色高级轿车”旁,洛温不经意间就将眼前的现实与记忆中的场景比较。但一想到这是末日前的最后狂欢,心中仅剩的激动也荡然无存,继续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