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停泊在青丘的河面已是子时。阡陌在同船人的帮助下下了船。码头上,一个身着花衫的人蹲在那里,脚上一双草鞋。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冯云帆。
冯云帆是个传奇。无论在任何人眼中他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童年的冯云帆天资聪颖,十二岁就从私塾毕业。后又被选拔入大月朝的军中,成为一名校尉。历年征战,他也总能乘胜归来,于是在他十六岁那一年,冯云帆已经官拜九卿了。但冯云帆一直没有告诉阡陌的是,他不仅官拜九卿,更是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潞王。直到一日他说漏了嘴,阡陌才知道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如此一个传奇人物,竟穿着如此低调,没人能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现在,这个如此低调的王者,正斜着脑袋,冷眼看着阡陌,以及帮着阡陌提行李的好心路人。眼里充满了不满和敌意。
阡陌见到冯云帆,喜笑颜开地和好心的路人大哥告了别,但冯云帆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直到他看到路人不解的眼神,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帮阡陌拎起行李。
夜半时分,青丘早已闭城,阡陌跟着冯云帆进了一家小客栈。打算歇到天亮,明天一早就去找住处:冯云帆在青丘私产颇丰,田宅不计其数,但却从未告诉过阡陌。因而阡陌每次到青丘都是在城中租房,且是自掏腰包。冯云帆并没有给她花过一分钱。甚至连一块灵石都没有给过阡陌。
这一夜,阡陌又遭冯云帆伤害了。她望着越来越陌生的冯云帆,并不想再与他同塌而眠。但冯云帆还是霸王硬上弓了。熟睡的阡陌并不知道,当她熟睡之时,冯云帆已经派人把好心帮她提行李的大哥杀死了。
每次阡陌回到青丘,冯云帆都会与她“促膝长谈”。这次又不例外:已是第二日正午,冯云帆懒洋洋地掀开被子,望着早已起床正襟危坐的阡陌,心中莫名生出无名火:“这次打算待多久?去不去我家?”
“我打算就留在青丘,打算找个活计,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我是骊山书院的弟子,以后找活计会方便许多,能帮你分担…”
冯云帆并没有理会阡陌的话,他不等阡陌说完,仍然冷冷地问到:“我是问你去不去我家,没问你其他!”冯云帆的话冷得像冰窖一样,与昨夜攻城略地的他判若两人。他的神情,样子,举止…仿佛阡陌是个毫不相干甚至惹人厌烦的陌生人。
“我不想再去了,”阡陌鼓起勇气答到。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冯云帆刚才夺去了她的胆气,她才没有胆量如此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我想要在城里租房子。”如此简单的两句话,阡陌说的格外艰难。
冯云帆的父母都是闲居在家的农人,对待阡陌一向别有用心,甚是苛刻。阡陌并不愿意与他们多往来。阡陌的父亲是洛城吏部的一名员外郎,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阡陌的母亲是一名女医。这桩婚事本就不相配,如今阡陌从大名鼎鼎的骊山书院出师,她与并无文凭的冯云帆恐怕差距越拉越大了,也只有阡陌把冯云帆当成一名学识渊博的大儒看待:因着在阡陌眼里,冯云帆博闻强识,所以虽然冯云帆并无什么学历,阡陌仍然把他当做精神上的知音。
阡陌曾在冯云帆家中客居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冯母郭氏对阡陌横挑鼻子竖挑眼,更有甚者更是争风吃醋。到后来事情愈演愈烈,已经发展到,连冯云帆洗澡,郭氏都不避嫌的地步了。
阡陌看在眼里,也知并不相配,但阡陌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阡陌的母亲郜氏,长期以来一直都在通过药物控制阡陌。阡陌不愿服药,又控被母亲送往安童院。无奈只能暂避冯云帆家。
在冯云帆家的那段时间,郭氏日日都在挑拨冯云帆与阡陌的关系,冯云帆常因郭氏的一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阡陌大打出手。
后来事态发展到就连阡陌如厕,郭氏都要前去羞辱她一番。
阡陌不知道的是,冯云帆一家子,虽然内部自生龃龉,但对阡陌的态度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吃绝户。阡陌家只有她一个闺女。
除了贪慕阡陌家的钱财,他们日常也经常夺去阡陌气运,让自家小儿子冯直拿去考取功名。阡陌在冯云帆家住的日子,身体每况愈下,而冯直却考取了洛城的邙岭书院。
那冯直与他亲爹冯致早已对阡陌垂涎三尺,从第一次见面就有了不良的想法。再加上郭氏的善妒,于是这一家子就合计着把阡陌卖给了人贩子。这一阴谋被兆丰和凌波获悉,他们杀了人贩子,事情才得以解决。
哪想到冯致,冯直,郭氏见一计不成,更是恶从胆边生。一连把阡陌卖给人贩子三次!冯云帆也从一开始的假装不知道,到逐渐入伙,全程参与了对阡陌的贩卖。
兆丰和凌波为了处理这件事,直接动用关系找了太子。三人共同出马,阡陌的危机才解除。
若干年后,阡陌得知了早年的这一情形,百感交集。但这已是后话。
此时的阡陌正想劝说冯云帆和自己一起在外租房子。她不愿再与冯云帆的家人打交道。但冯云帆早已在各处房产安置娼伎外室数人。并无与阡陌好生过日子的打算。他推说租房困难,没有好的房源,把阡陌打发了。
于是阡陌只能自己外出寻找房子。就这样过了三日,阡陌找到一处碉楼,租了一室。
阡陌百般不愿意住在那栋碉楼。在青丘人们的住所往往都是独门独院,而钟鸣鼎食之家也都是住的华宇美厦。碉楼住的尽是一些下九流的人:妓女,小贩,小偷,无业游民…
阡陌虽然是世间唯一一只九尾狐。且是回到了青丘,但经过几十万年的沧海桑田,青丘早已物是人非,民风不再淳朴。她常感慨,为何自己身为九尾狐回到故地,却在此地受尽欺侮,难以生存?但当年的她从未怀疑过冯云帆,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悬在阡陌的心头,久久不能解决。
如今,官宦人家的小狐狸阡陌不得不放下身段住进碉楼。冯云帆和阡陌提着行李住进了碉楼的顶楼。可是当阡陌刚刚放下行李,冯云帆就像发疯了一样,掐住了阡陌的脖子,然后朝她脸上掴了一掌。阡陌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被摔倒在地。冯云帆慌慌张张,匆忙逃出屋子,摔门而出。留下阡陌躺在地上,和一地破碎的行李。
兆丰和凌波都怒了。他们通过水晶球看到此番情形。
“我一定要宰了那个小子!别再喊他叔了!兆丰”凌波的太阳穴凸起了青筋。
“看他的反应怎么像是服食五石散后发作的情形…”兆丰在生气之余尚能冷静,许是因为在锦衣卫的缘故,兆丰一下子看出了端倪。
凌波听闻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果那小子给公主也喂了五石散该怎么办?!我们必须阻止他”
“名不正言不顺。”兆丰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家中让我们称呼冯云帆为小叔,那公主就是小婶。我们贸然去找她,瓜田李下如何避嫌?她的名声可能就此毁掉…”
凌波窝火地拂了衣袖,将茶盏扫到了地上。
“你仔细,莫要打了我的水晶球”兆丰急忙护着水晶球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