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直带上了一伍人,离开了本部驻扎的村子,往曹幹那伙人驻扎的村子去。
刘小虎的话虽没说透,但她为何肯答应曹幹,叫陈直去教他们这部人战阵之术,其缘故陈直却自是清清楚楚。说白了,刘小虎是在布闲棋,现在可能用不上,但将来也许就能用上。
比如高长如果伤重身亡,刘小虎就可以吸纳他们这部人。
再一个,刘小虎现在和董次仲就打县城这块儿产生了矛盾,则如果在将来有需的时候,高长他们这部人或许也能成为他们的一个助力。
——事实上,并不仅仅只是高长这一部人,董次仲帐下其余各部人中,只要是有求到刘小虎的,在能做到,又不损害本身利益的前提下,刘小虎通常都是一概答允。
亦因此,虽然刘小虎是个女子,然在眼光、手段这方面,陈直对她却是相当佩服的。
也所以,刘小虎的弟弟刘昱尽管也在他们这部人中,且刘昱比刘小虎也没有小太多,可是陈直他们却都愿意奉刘小虎为主。就是刘昱,对此也从来没有过不满。
这些且也不必多说,只说既是存了布闲棋的心思,那么为了表现刘小虎他们的人强马壮,以进一步地吸引曹幹他们那部人的仰慕,刘小虎便特地叫刘昱把从郡兵缴获来的那匹战马给了陈直,叫他骑着去。
踩踏着渐化的积雪,行在泥泞路上,只用了一两刻钟,陈直几人就到了曹幹等所驻的村外。
却离村三四里,迎面碰见了两人。
这两人都没有裹帻,露着髻,一个穿着灰色的粗布袍子,一个衣衫褴褛,裹了件妇人的红色襦衣,脚上穿双破鞋,两人分持矛、棒。
这两人远远地看见了陈直等,立在原地等他们近前。
两下接近,陈直认出了他俩,是昨天跟着曹幹去他们驻地的那两个,正是李顺和丁狗。
李顺也认出了陈直,慌忙将手里的长矛暂给丁狗拿住,把腰间镰刀往后挪了点,快步上去,到了陈直马前,下揖作礼,说道:“陈君来了!”
陈直不知李顺的姓名,也懒得去问,他没下马,略点了点头,说道:“你俩在这儿站岗么?”
李顺答道:“回禀陈君,我俩不是站岗,是要出去巡逻。”
却是昨天曹幹去刘小虎部驻村的时候,曹丰在高长的住屋,和田武等其他几个小头领,以及田壮在一起开了会议,大家都同意了曹丰提出来的,每伙出四个人,轮班遣出,巡逻、侦查村外有无郡兵动静的这条建议。於是各都出了四人,凑够了二十人,分作两班,一轮一天。
曹丰这伙人里,昨天是郭赦之的从弟郭宏和另个本村年轻人出去巡逻的,今天轮到了李顺、丁狗。
——外裹红色襦衣的是丁狗。如曹丰所言,下雪不冷化雪不冷,虽然雪已停了,天气越加酷寒,在村里时或还有个避风的地方,出去巡逻,那可是无处可避,肯定会冻得很,曹丰他们伙里没多余的男子衣服,遂给了他这么件抢来的妇人襦衣穿上,权作保暖。
他俩刚和去别的方向巡逻的那几人分手,准备往这边远处巡逻,正好碰上了陈直等的到来。
陈直“哦”了声,说道:“曹小郎昨天不是去我部驻地,请求我家从事派人来教你们战阵之术么?我家从事感其心诚,故遣了我来,教你们操练。”
这几句话说的很有内涵,奈何李顺没有听懂,陈直也算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想这陈直,出身豪强,前为县中掾吏,与李顺的地位那是相差悬殊,要非如今都起了事,又赶上“曹幹请求刘小虎派人来教战阵”这回事,李顺哪有机会与陈直说话?
此刻的李顺,满是紧张,压根听不出陈直的“话外之音”,他()
恭恭敬敬地说道:“没想到刘从事竟然派了陈君亲自来!陈君,请你稍等,我这就回里中为陈君通报,请我家小率出迎。”
“率”者,率领之意,通“帅”。
“渠帅”、“小率”,皆为时下民间对头领人物的常用俗语。“渠”有“大”的意思,渠帅即大率,地位高;小率地位低。董次仲这支队伍现还无正式的编制,仍是只有最初时的三老、从事两级,曹丰这种底层头目并无头衔,是以李顺於外人面前用“小率”来尊称他。
陈直说道:“我人都已经到了,还通报什么?你前头带路,我直接进里就是。”
李顺迟疑说道:“陈君亲来教我等操练,我等都是感激,怎好不迎?”
陈直说道:“我是来教你们操练的,不是来赴宴喝酒的,用不着迎。”
李顺不敢再多说,就和丁狗折转,引陈直等往村子去。
到了村外,陈直打眼看去,见村外的围墙上坐了两人,围墙下稀稀拉拉的也蹲了些人,天气冷,这些人个个揣着膀子,看见陈直等来,大概是因见有李顺跟着,所以无人拦阻,只是皆探头探脑地往他们这边看。
这些人不用说,当然都是负责瞭望、警戒的战士。
其实曹幹他们这伙人,原本是没有人来专门负责瞭望警戒的,和派人出去巡逻一样,也是因了听闻郡兵可能会再来,而在昨天的议事上,刚刚临时定下的,不仅派人巡逻,并且每伙又另外各出几人,轮班瞭望、警戒。
唯是现下虽有了巡逻,也有了警戒,但比起刘小虎部驻村的森严警戒,却仍是不可同日而语。
陈直瞧了瞧他们这简陋之极的防御措施,没说什么,表情也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