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赦之“咦”了一声,说道:“小郎,雪晴了。”
在他旁边蹲着,正埋头刨树根的曹幹抬起头来,向上望去,透过稀疏的树枝,果然除了风吹下的积雪以外,不见再有雪片从树枝的缝隙中落下,天空中堆积着的云层不知何时也已在消散,比起早上刚来这丘陵时要淡薄了很多,遥见东方,从那云中透出了太阳的光芒。
早上吃过饭后,曹幹便领着郭赦之等来了丘陵这里砍伐树木,——这奉的自是陈直的命令,为的是制造云梯和撞车,从早上到现在,干了大半天的活,只中午的时候,吃了块干饼,略微休息了会儿,基本上没怎么休息,他早就觉得累了,额头上汗水涔涔,低头时还好,这一抬头,便流到了眼里,蛰的疼,他把手上的泥土在袍子上擦了擦,将汗水抹去。
抹着汗水,曹幹扭脸朝董宪营地的方向看了眼,心道:“刚瞧见董宪领着人出营,大车小车的朝南边去。力子都现所在的阴平县正在建阳县的南边,他这肯定是要么已得了力子都的召令,要么是他主动前往谒见力子都的。他前脚才走,后脚雪就停了。他见到力子都后,他们必然会议及打南成此事,而雪又停了,——恐怕等他回来,攻打南成这件事就要着手开始了!”
李顺在不远处在一块石头上坐着,说道:“这场雪早该停了!它要不就痛痛快快地下上一场,要不就别下,成天半大不小的雪片飘来飘去的,飘的人心烦。”
李顺的伤还没有全好,走路都还有些费劲,干不了体力活,但曹幹都亲自来丘陵这边伐树了,他当然也就不肯再在帐中待着了,非要跟着曹幹同来。虽是干不成砍树的活儿,不过他给自己也找了事儿做,和丁犊、戴黑的儿子丁仲等两三个孩子一起给曹幹等烧个水,干个杂事。
在丘陵这里伐树的不但有曹幹他们,还有戴兰的部曲,也不仅仅是伐树,另外还有收集较细的树干、粗些的树枝的。这也是陈直的命令。刘昱、戴兰、曹丰三部军中的兵器现仍不够用,董宪又不会给他们,而又大战在即,那就只能想办法。陈直便想到了个办法,取些细的树干、粗的树枝回来,挑其中长度、软硬合适的,把头给削尖了,看看能不能做个长矛的代替品。
有个词叫“竹枪”,竹子其实是比较合适削尖了,充当长矛,乃至箭矢使用的,因为竹子直,且有韧性,树干、树枝就不一样了,足够直、足够长的也许好找,可是不经充足加工的话,天然有韧性的就不好找了,所以究竟能否搞出一批长矛的代替品,陈直其实也无把握。
真搞不出来也没办法,只能放弃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把这些树干、树枝改当棍棒使用了。
曹德等几人干的活,即是收集看起来堪用的树干、树枝。他们刚装满了一大车,拉着往营中去,准备交给陈直,正好路过曹幹、李顺处,听到了李顺的这句牢骚。
曹德没有推车,揣着手在后头跟着,便一边催促拉着的战士往前走,一边笑着说了句:“阿顺,你这整天在帐里头不动弹,身上都快长毛了吧?雪大、雪小,跟你有啥关系哩?”
曹德年长,又是曹丰、曹幹的族兄,李顺不好坐在石头上不动,按住石面,勉强站起,欠了欠身,以示对曹德的尊敬,委屈地说道:“曹大兄,我哪里成天在帐里边不动弹了?这两天筑营,大活***不动,小活我可没少干啊!而且今儿个咱出来伐树,我这不也来了么?”
虽是已经造反起事,毕竟大家伙都是乡农出身,而被人说是懒汉,这在乡里可是个非常不好的评价,想当年在乡中时,李顺亦是相当勤快的,因而他才会这般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曹德笑道:“好,好,你没成天不动弹,负着伤还干活不少,辛苦你了!”与曹幹说道,“阿幹,回头给你阿兄说说,给他记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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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树的、拉车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两天修筑营地尽管很累,但比起在路上长途跋涉、前途未卜的状况来说,至少现在已到东海郡,和力子都部算是接上头了,曹德、郭赦之等的情绪都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曹丰现在接替高长,成为了他们这一部人马的部率,曹德等不免自觉水涨船高,精神状态自也就随之而更加得好了,尤其曹德,他是曹丰的族兄,对此当然是更高兴。
这些天的雪下的固是不大,但连着几天下来,地上亦有积雪,下午的天气较暖,雪化了,混成泥水,路不是很好走。
曹德等收集的树干、树枝又多,把车子压得很沉,一不留神,车子陷入到了一块泥淖里边。
曹德只顾和曹幹说话,没有注意,见车子不走了,问道:“咋不走了?”
拉车的战士共有三个,一人答道:“曹大兄,陷到泥里了。”
曹德快步到车边,伏下身看了看,指挥这三个战士,说道:“你在前边拉,你俩在后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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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战士按他吩咐,前后使力,拉拽了几次,仍不能车子拉出。
曹德没奈何,只好亲自下手,也加入了推车的行列之中。
推了两推,还是没有推出来。
曹幹丢下手上的活计,招呼郭赦之、丁狗等一起过去帮忙。丘陵这里本来无路,地上多是碎石、坑洼,晚上冻住的时候还好,白天雪一开化,伐树的这些人,人来人往,踩得地上泥泞不堪,加以高低不平,确是难走。曹幹还没走到车边,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地。
曹德、郭赦之、丁狗、李顺、丁犊等吓了一跳,包括曹德、李顺、丁犊在内,都赶紧来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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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跤摔得不轻,曹幹屁股都摔得麻了,后背不知碰到了什么,亦是火辣辣的疼。
丁犊惊慌地叫道:“郎君!你背上流血了。”
曹德等人往地上瞅去,地上有块碎石,石头的尖挺利,上边沾了些血迹。不用说,便是这块碎石划伤了曹幹的后背,左边肩胛骨的地方被刺了个口子,袍子被划破了,鲜血顺着往下流。
丁狗手忙脚乱地把伤口边上的血拭去,说道:“小郎,这伤有点深,得回营里包扎一下。”
曹幹说道:“划了下罢了,包扎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