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营中,议事帐里。
陈直掐着胡须,皱起眉头,说道:“围城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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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幹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以为现下之上策当是围城打援,而不是撤退。”
就在昨天,田壮问曹幹底下该怎么办的时候,曹幹便想到了围城打援此策。——这与他前世的见闻有关,那支英雄的部队在大决战期间,最拿手的就是大迂回、大穿插和围城打援,或言之围点打援,因而在当此两难抉择之际,他首先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此策。
陈直说道:“阿幹,可是刚才咱们都已经说了,郡兵人数虽比力大率部为少,但郡兵的甲械精良,并且还有一支骑兵,咱们若是迎击的话,只怕不一定会能打赢吧?”
戴兰说道:“不止这个!这几天攻城大家都看到了,这个狗田彻,甚有胆色,这要是再被他瞧出咱们围城的兵马变少,被他料到是援兵已至,力大率的主力应当去阻击援兵了,那他万一竟是趁机主动出袭,我估摸着,留下围城的兵马也不一定会能是他的对手!”
简而言之,力子都他们这支义军,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部曲的人数虽然不少,各部从事的部曲加在一起有万余之众,然若论战斗力,委实不是很强。故是,它暂时还做不到两面作战,只能顾及一面。若是把部队分成两部,一部围城,一部打援,则就可能两边都会打不过,又或者,只能打赢一边,另一边战败,而在当前形势下,有一边战败,也就等於整个失败了。
曹幹说道:“陈君、戴军侯所言不错,力大率部人众而甲械不行,郡兵人少而甲械精良,田彻又是胆勇之士,这一点来说,力大率部现下如果两面作战,也许的确会有难度。可是就如我方才的分析,眼下这场打南成的战斗,对於力大率而言,乃至对於我等而言,都是至关紧要,是非要把这个南成打下来不可的,因我以为,围城打援仍是唯一的应对之法。”
刘昱担心地问道:“话虽如此,可若打援不成,或围城之兵被田彻击败,该如何是好?”
曹幹默然了稍顷,摸着短髭,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环顾诸人,说道:“我听苏先生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以当前之此局面,还是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除了拼命没有别法,而且……”
刘小虎问道:“阿幹,而且什么?”
曹幹说道:“而且只要安排得当,打援的这场仗,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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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虎问道:“何为安排得当?”
……
力子都军营,议事帐中。
季猛说道:“正是!现下唯一的对策就是围城打援了,而且我敢担保,打援,咱们必能打胜!”
一个地位较高的从事说道:“郡兵甲械远比咱们好,又有骑兵,怎么必胜?”
季猛侃侃而谈,说道:“打仗要想打赢,不外乎就是三条,天时、地利、人和。我先来说一说天时,朝廷政乱,民不聊生,而今徐州、兖州、青州,远至河北、荆扬,无处不有聚众反叛者,谶纬书中,亦有言道,莽亡於今,是王莽的气数已尽!此天时在我。”
“谶纬”云云,当下流行於海内的谶纬书籍有很多,“莽亡於今”此语即是出自其中一本。而下之人,深信谶纬,听了季猛此话,倒是对“天时在我”俱以为然,都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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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正是因为如今流行海内的谶纬书籍太多,因此()
不管是面对何样的形势,只要有心,只要是看过的谶纬书籍够多,基本上都是能从某一本谶纬书中找到一句、两句对己方有利的言语的。不过谶纬这东西,既然是预言,自就是信者自信,不信者不信,却包括力子都、董宪在内,帐内的这些人受时代的影响,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话不妨再多说一句,至於他们为何都信?实际上亦是因为而今流行的谶纬书籍太多。谶纬书籍多,预言的内容就多,预言的内容多,概率言之,难免便有蒙对的,有蒙对的,反过来恰不就证明了谶纬的正确?
这些且不必多说。
另一个从事问道:“季军师,天时在我不假,地利、人和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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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猛说道:“地利就是,咱们可以选择一个对咱们有利的战场设伏。”
“有利的战场?哪里有利?”
季猛答道:“南城县北不到三十里处,有一条河流,庞彩要想来援南成,必须要经此水。”
一人自以为猜到了季猛的打援计策,说道:“季军师的意思是,等他们渡水的时候,咱们伏兵杀起,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季猛摆了摆手,笑道:“非也。”
按理来说,庞彩所部既必须要通过这条河流,那半渡而击当然就是最好的伏兵之法,季猛却说不是,这人颇是奇怪,说道:“不是?”
季猛说道:“咱们固然是可以趁郡兵渡水之时,对他们展开进攻,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咱们就很难将援兵一举歼灭,而若不能将其歼灭,咱们掉头再打南成的时候,不免就还会受到援兵的影响,不能专心一致进行攻城,反过来,城中知了援兵在外,则士气一定会变得高昂,如此一来,南成此仗可能就会陷入僵持,对咱们不利,所以,此策不可用也。”
“军师是啥意思?难不成是要等他们渡过水后再打?”
季猛说道:“我正是此意!”
帐中的诸多从事、卒史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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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宪忍不住了,说道:“郡兵的甲械可比咱们强太多了,还有骑兵!放过河来与他们野战?咱能打过么?”
季猛说道:“我有一策,可使我军获胜。”
“什么策?”
季猛说道:“咱们提前派些人马,潜伏在河水对岸,等他们渡水以后,将水上的桥梁毁掉。”
董宪若有所思,说道:“将桥毁掉……”
季猛说道:“君等请试想之,若是换了渡水的是君等,前脚才渡过河流,突然两边伏兵杀出,正要鏖战,而后头河桥被毁,值此时也,君等会是何感受?”
帐中的从事、卒史们都想了一想。
董宪说道:“两侧伏兵杀出,后路又断,定然惊慌。”
季猛笑道:“要的就是让他们惊慌!我敢断言,那个时候,庞彩所率之郡兵肯定是军心大乱,再无斗志,咱们趁势掩杀,何愁不能将之尽歼於水之南岸?”
董宪问道:“军师适言天时地利人和,敢问军师,人和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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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猛说道:“如此前咱们所料,庞彩必是已知我部将与樊大率部联兵会合此事,他既要救南成,又担忧费县的安危,这就给咱们带来了两个利处,一是其部的精兵,他定会留不少守御费县,一是他所带来援南成的郡兵,难免士气不安。反观我等,咱们士气如虹,力大率一令之下,咱们无不奋勇争先。敌心乱而我部如臂使指,这不就是人和也在咱们这边么?以此天时地利人和,攻其不备,焉有不胜之理?是以我说()
,这场打援,咱们只要打,就必定能胜!”
帐中的从事、卒史们都神色变换,皆在考虑之中。
季猛观众人神色,又笑道:“除此天时地利人和,郡兵还有一个劣势。便是诸位当都知晓,行军之时,铠甲诸物都是收储在后的,郡兵甲械再是精良,未有披挂在身,何惧之有?况则……”他从腰带上挂着的囊中,取出根蓍草来,示与众人说道,“况则,就在昨晚,我专门为要不要打援卜上了一卦,乃是个大大的吉兆!”再次环顾众人,他鼓舞说道,“诸君,只要先能把庞彩的援兵尽歼於水之南岸,然后回师,再来攻打南成,南成之破,唾手可得之了!”
力子都看着董宪,问他说道:“董大兄,你觉得军师打援此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