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色来临时候,全部的战果、缴获清点完毕。
总计杀伤郡兵近千,俘虏千余,按三千郡兵计算,侥幸得以逃掉的只有数百而已。
按照力子都的命令,被俘郡兵被押解到了一块儿,集中看管。郡兵们的甲械、乃至外衣都被义军战士拿走、剥掉了,一千多的郡兵只穿着单薄的内衣,或者干脆几乎被扒光了,拥挤成团,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地上,将既害怕,又受冻的待上一整夜,也不知会被冻成什么样子,亦是可怜。
尽管这也已算可怜,但比起那些被杀的,却已算幸运。
郡兵被杀的除掉战场上战死的以外,还有重伤员和不愿投从义军的。
义军本身就缺医少药,给自己的战士疗伤都还不够,又哪里有余力给郡兵的重伤员疗伤?故此力子都下令,命把这些重伤员都杀了。不愿投从义军的,也依照力子都的命令,尽都杀了。
凡被杀之郡兵,首级俱被砍下,全都被挂在了高杆上。剩下的没头的尸体,则没掩埋,就随意地丢在了路上和野地上,借着义军战士们燃起的篝火,放眼望去,远近直如森罗地狱。
郡兵的随军携带的辎重中有不少帐篷,力子都选了最大的一顶,搭开以后,在内设宴,与各部从事饮酒庆功。刘昱、陈直被他留了下来,也参加了这场酒宴,曹幹、田屯等皆没参加。
回到本部,曹幹坐到堆篝火旁,吃着丁狗给他拿来的干饼,一边由郭赦之帮他裹今日战中受下的新伤,眺望周围,远见力子都帐中灯火通明,近看野地、官道上尸横遍地,许久没说话。
丁狗觉出了他的异常,问道:“小郎,打了胜仗了,还得了力大率的赏,你咋却好像不高兴?“
边上没有外人,只有丁狗等几个亲近人,还有高况、李铁两个小率,—田屯、褚豪早各回本屯,与自己屯中的人分此战的缴获了,曹幹也就没隐瞒自己的念头,他默然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倒也没有不高兴。打了胜仗,得了铠甲,我咋会不高兴呢?只是.,狗子,你觉得力大率那道把不愿投从咱们的郡兵和郡兵的重伤员都杀了的命令,下得对不对?”
丁狗扬起脸来,也往远近周边的那些郡兵的尸体处看了一看,隔得不算很近,血腥味仍能浓郁地随风传来,他说道:“力大率的命令里说,不愿降咱们的,如果咱们放了他们走,他们肯定还会与咱们作对,那与其是留后患,不如就都杀了。这命令,我觉得没错。”
曹幹问田屯、郭赦之、高况、李铁等,说道:“诸位大兄,你们觉得呢?力大率此令对不对?“
田屯挠了挠头,直言直语地说道:“力大率说的没错啊,他们不肯降,咱还能咋办?总不能把他们放走,留着他们再与咱们作对吧?还有郡兵的重伤员,咱没药给他们治伤,不杀他们,他们也难受,杀了还算是咱做了件善事吧。“适才义军战士们杀那些不愿从投义军的郡兵战士们的场景仿佛尚在他的眼前,一排排的郡兵跪在地上,义军战士在后头举刀砍杀,这场景如今回想,田屯虽觉得杀他们没错,可却也不知为何,心头颇有不适之感,因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不愿投从咱们的,就这么跟杀鸡似地被杀了,瞧着是有点可怜。”
李铁见曹不说话,便问曹幹,说道:“小郎,你有此问,莫不是你以为力大率此令不对?”
曹幹说道:“若如庞彩者,他是东海属正,不肯投降,那么杀了也就杀了。可这些不愿投从咱们的郡兵,还有郡兵里的重伤员,我以为,却实是不应就这么尽数杀了!”
高况问道:“为啥?”
“诸位大兄,这些郡兵与庞彩不同,他们之所以今日与咱们交战,非是出自他们的本意。“
高况问道:“非是出自他()
们的本意?小郎,你这话啥意思?”
“今日他们之所以会与咱交战,或者说他们之所以会去救援南成,是因为庞彩!诸位大兄,这些郡兵在服役之前,和咱们一样,也都是乡里的百姓,我想其中,且还大多数不乏是贫苦乡民。请诸位大兄试想一下,救不救南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因为庞彩的命令!”
李铁若有所思,说道:“要这么说的话,小郎说的倒是不错。他们之所以会去救援南成,的确是因为庞彩想要去救援南成。”
“所以说,他们和庞彩不同。庞彩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这些郡兵则不过是被迫跟着庞彩,咱们乃才与他们打了这么一仗的。救南成、和咱们打仗既非他们的本意,我再敢请诸位大兄想一下,.我刚说了,他们在服役前其实与咱们一样,都是乡民,那若是换了咱们是他们,一场仗后,咱们成了一支被咱们认为是贼寇的队伍的俘虏,并且这支贼寇,咱们久有听闻,极是残暴,无恶不作,咱们就甘心情愿地抛家离舍,冒着被朝廷视为贼的危险,投从他们么?”
这却是连想都不用想,李铁等人尽皆摇头,都说道:“那肯定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