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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撵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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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和窠爵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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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柱,香木梁,文齐屏风,金壁锁青窗。一帘清梦与君共,岁月缱绻,葳蕤亦生香。杂宝案,七宝床,鸿羽绡帐,珠玑缠玉璋。木槿昔年与君绝,韶华未央,落笔也成殇。

天已大亮,在宣室殿后寝隔间以里,有两宫婢身着描银云纹纱长裙,以团绣为缘饰,裙裾长曳于地,正屈身跪在十五连枝宫灯前,小心吹息宫灯的烛芯。

董贤便也早早起身,待洗漱完毕,就在司药廊前置釜煎药。司药女官也趺坐一旁,不住叮咛道:“凡煮汤,欲微火,令小沸,略二十两药用水一斗,煮取四升……”董贤捋袖揩了把灰汗,接唱道:“以此为准,然则利汤欲生,少水而多取;补汤欲熟,多水而少取。”司药听罢,“噗嗤”一笑,小手拍打董贤道:“公子好生讨厌,既已熟稔,留你作甚?陛下业已出寝,侍中切去,我一人便可。”

董贤抽身进得寝间,见御侍及司衣正与陛下洗漱更衣,便嘱尚食女官去庖房备些菽乳早羹,又揖礼御前道:“今日是东朝谒请之日,皇太后、敬武公主、各宫嫔妃及在京诸王悉数皆去。大家还是早做准备,别误了时辰。”

刘欣忙不迭应了一声,观青窗外朝阳如冰,天色阴沉,便由御侍搀扶出了殿阁。玉阶前有北风送凉,落叶知秋,便哀哀地吟了一句,道:“百花春未老,霜叶兢成伤。鸠鸟踽踽行,阶前叹秋凉。”

御侍扶天家刚进得阁间,便见董贤接过司药端来的药汤,挹勺先尝,俟轻吹稍凉,便将一绸巾敷于陛下胸前,执勺滑入他的口中。漱口完毕,又见黄门令慌慌张张自东门而入,到陛下跟前俯耳几语,便低头垂手退出了殿门。

有尚食将菽羹姗然递进,刘欣的脸色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董贤上前将菽羹放于案上,又柔声细语道:“今日这菽羹白里透黄,滑嫩爽口,大家就多吃一点。便是奴家闻了这酱香,也馋得不行呢!”

刘欣哪里听得进去,便挥手将豆盘打翻在地,吓得那些汤官、导官、食监丞们赶忙躬身伏跪,一个个瑟瑟发抖起来。稍顷,便听陛下与董贤哑声道:“长信私府令已请三公、司隶、宗正等谒请东朝,非长信故事。丞相府司直也递进话来,朝请日议事决非封侯置邑,乃力主立嗣、兄终弟及诸多事宜。”

董贤听罢也惶恐不安起来,便敦促天家速去,以夺先机。刘欣踌躇着背过手去,寻思良久,方折身叮嘱董贤道:“朕倒担心建章宫北园之事,那司隶鲍宣若告至东朝,朕躬事小,恐怕与圣卿不利。你切暂避一时,躲于昭仪密室之内。”董贤忙点头应喏。刘欣便着王闳前引,御侍随护,乘便辇过紫房复道,直赴长乐宫而去。

便辇下得长信殿环廊飞阁,于殿前丹墀之上落定。刘欣下便辇见廊下玉阶前,有左卫、右卫二将军行肃揖之礼,进得殿内,众臣见状皆折身而跪。至玉阶前,御侍、尚仪正欲扶刘欣稽首下拜,便见大长秋自金墀碎步下来,双手扶引陛下左手,润声细雨道:“陛下请免,敬请上座。”

大长秋扶天家上得金墀,便见太皇太后一把拉过刘欣蹭身坐下,且打趣道:“这阵子我身子是大不如前了,今祖祖与你多多亲近,说不定今晚脱履,明日还穿不穿得上!”刘欣听了一脸惊惧,埋怨道:“又说这话,又说这话!天天都说些不着调的,好好的何出这嗟悔之言呢?”东朝听后拍腿苦笑,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生七十古来稀哇,今日便唠唠这身后之事,老妪早已活过月了。”刘欣听了娇嗤一笑,“你让韦老将军情何以堪啊?”

老将军韦赏听闻忙伏拜地上。太皇太后便津津乐道:“一提起老爱卿来朕就想说,听闻校猎日拟迁大司马,也算是大家念了旧恩。爱卿祖上三世三公,有本始三年韦贤七十,仍五年相印;叔翁韦玄成执宰七春,代代忠臣。老爱卿又伴你定陶太傅,不离不弃辅助小君。记得韦兄长我十岁吧,耄耋之年,有护主之忠,也有护犊之义哇!”韦赏听罢,忙涕泪谢恩。

天家见老祖宗无有心计,紧绷之弦便松懈下来。见殿堂西翼皆外朝重臣,便佯装不晓,倾身试问孔光道:“今朝请之日,丞相及卿等所为何来呀?”孔光听闻忙出班奏道:“回陛下,有宗正言讲,上无储副,依先帝故事,当择立同宗近支卑亲属为嗣,以承继宗祧。”刘欣故作不解道:“朕年方廿五,焉有不育之理呀?”

宗正刘宏听闻陛下有悻悻隐语,忙出班回禀道:“皇嗣系我大汉国本,储君空悬,国本不立。今祖上后裔蓄衍盛大,信厚笃实,伏惟陛下拔其尤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与图天下之事,以系万民之心。”刘欣听罢勃然大怒,道:“先帝以不惑之年立朕为嗣,朕方登极五载,便又欲立副贰,确是为何?朕是有疾,这便要山崩了么?”众臣一听天家下了重话,全殿顿时鸦雀无声。

敬武公主偷瞥一眼太皇太后,见其兀自闭目养神,心中顿时忿忿难平,掖藏不住,便一秃噜嘴说了出来:“人皆势利,观天家有痿痹之疾,尚无育嗣,便欲改弦更张换了社稷。俗语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天家如是,便起了心机不成!”

王莽正坐于东翼下首,闻听敬武公主言语跌撞有不敬之辞,便出班揖礼道:“公主之言差矣。择用宗室贤善子弟,或教育宫闱,或封建任使。先帝王即位之初,也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异时若诞育皇嗣,再遣还藩邸不迟,无有不妥之辞呀?”

王莽谏言未落,司隶鲍宣便出班附议道:“明公之言甚善!近闻臣僚多以此事为念,大臣也尝试进议陛下,圣意久而未决,然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体者,因为异事遂生嫌隙之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诚乞陛下定夺!”鲍宣言罢,河间王刘尚、信都王刘景、御史大夫彭宣及安阳侯王舜皆出班附议。

天家见诸位王公都有此意,一时语塞,便潸然泪下道:“朕也知卿等忠言,立储动议,当更俟三二年,尚不为迟。诚乞大母成全!”

太皇太后见天家虽弱冠少年,却一身病骨支离、风僝雨僽之相,不由一时心酸,悲从中来,便手扶刘欣袖臂,也哀哀对泣道:“大母自知,和儿经国不易,若无操持外心,自伐手足,金殿上下,文武重臣皆以天家马首是瞻,我泱泱大汉,岂无复兴文景之志乎?”刘欣听罢遂伏拜于地,颓然称喏,全殿恸哭之声骤起。

望穿秋水水生悲,伊人归不归?绡帷玉钩响零丁,小槽煮酒尽在不言中。鉴映明月月憔悴,揖别相思泪。痴情冢里埋痴情,竹简无字滴漏伴青灯。

自董昭仪嫁入未央宫,亦是尝尽了世间的心酸与荣宠。天家赐其寝宫名曰椒风,又以椒面涂壁,与中宫椒房均同。窗扇、壁带、悬楣、护槛,皆是以沉香及檀香木制成,又旁置青铜钟磬,帷纱上坠玉璋玉钩及珊瑚饰物,忽闻一袭哨风来,清脆悦耳,香飘十里。

然而昭仪自入得宫门,却从未有过侍寝之幸。皇帝荣宠依旧如故,大到金爵玉饰马蹄金,小到每逢月例所忌何物,皆面面俱到。后有听闻宫婢内侍咬耳之语,方知夫君无有床第之私能,顿觉天旋地转,如坠深渊。

寒夜涴檀痕,白昼酒浇愁,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却似一枕黄粱,猝然成空。昔日居宫阙高高在上,今日方觉羞惭无地,愧不及人。直到上林苑校猎那日,方知人间尚有刻骨的爱恋,难寐之虐情。

起因只为天家宠溺长兄董贤,便诏令将作大匠在北阙宫内为其营造府邸。因制同宫殿,便有前殿后寝四门相对的格局,气势恢宏。是日秋雨初霁,别宫校猎,董昭仪闲暇无事,便坐辇回府探视家母。董昭仪见府邸尚未完工,便差监工郎官于阁前问话。

来者年龄尚轻,头戴樊哙冠,身穿重黄沙毂禅衣,近前便行肃揖之礼道:“都尉骑下郎官甄寻,诚祈娘娘万福千秋!”昭仪见其眉如翠羽,肤若白雪,齿似含贝,唇象薄月,心中不由隐隐一痛,脸颊飞红,忙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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