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第二天知道的,我没见到爸爸,妈妈说,那天晚上爸爸看着户口本我的那页,一夜未眠,只余散落了满地的烟蒂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或许他为我开心,或许没有,我不清楚,但我希望他同样为我开心。
十八岁,我思来想去,还是做了决定,我选择留在家里了。
我在家附近的镇上找了个简单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我无需为生计烦忧,也无需担心房租水电做饭刷碗,每天回家都有做好的餐食,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无需小心翼翼的讨好,伸手要来的东西比起自给自足终归是差了点儿意思。
人似乎总是对不属于或者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耿耿于怀,降低自己的姿态想要得到那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亮光。
我看着老太太小心翼翼的讨好,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从我家到小叔家的路只有两分钟,她却走了一辈子也没能走到小叔家门口。
她蹒跚的脚步走走停停,她手里每次都提着繁重的礼物,但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她站在门口,犹豫着,徘徊着,门口的人走走停停,都对这个陌生的老人投去奇怪的目光。
门终于开了,门里的女人并没有走出来,她虚伪的笑着,眼睛看了一眼老人手里的东西,她慌忙递上,眼神里带着祈求,妄图用手里的东西换来一丝丝体贴入微的关怀,可惜没有,她的手里变得空空荡荡,像是女人从来没有开过门。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她如此可怜。
父亲的爱给的太多,她肆意挥霍,小儿子的爱给的太少,她如履薄冰。
这个世界大抵是公平的,有失亦有得,我想,人总在追求仰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却从不肯低头看看身边拥有的,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过去的不必介怀,因为你的追求和仰望都是徒劳无功,唯有抓得住眼前方能无愧于心。
这条路,我走了多年才通透起来,许多年之后,迷雾散去,道路之上一片平坦,我无畏荆棘。
谩骂声依旧如雷贯耳,我此刻看她却只觉可怜可悲。
老太太的一生并不安稳,娘家没有兄弟,她的母亲只生了她们姐妹四个,在她们成长到十九岁那年因为一场婚姻各奔东西。
在那通信和交通都并不发达的年代,远嫁两千公里需要的不只有勇气,婚姻带走的也不止她的姐姐。
鞭炮声响,红裙落地,此后,只留一人还在这片故土等待远方的佳人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