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大臣都笑了起来。
陈平也笑着继续说:“此事行之不可过早,早则消息泄,贼不上套。亦不可过晚,晚则百姓有失。所以臣这个想法要得实现,还需丞相府、三川郡和太尉府,以及典客所属的各方齐心协力,把各项细事都安排妥当。所留粮秣,除渑池府库之外,三川庶民的损失,也要考虑在内。同时为避免消息泄露,所疏散的庶民应限于有田产或有足够生活的家户,完全不会跟随反贼者。那些生活艰难、有可能加入反军的闲民,则直接放任。所以,这一甄别的要求,也许要占用很大的人力,需要三川郡及张楚军路线所及各县全力配合。”
“廷尉在三川郡多载,对此有何看法?”胡亥问李由。
“三川郡属秦久矣,为徭役所困之事甚少,所以三川庶民多安定,为反秦者所惑之人不会太多。”
李由看了一眼陈平:“臣以为,无需耗用人力甄别何等人该疏散,何等人不需理睬。度张楚军于二百里时,由各县直接号令庶民迁移即可。至期,心存反意之人必不远离,甚至迎反军而去。欲自保者则会响应县府而暂迁。至于为反军所留粮秣,也无需向民户申明,可使秦锐载粮,待民户迁出后屯放其家,然后迅即撤离。”
陈平向李由施了一礼:“平思虑过度,还是廷尉最解三川情势。”
李由笑笑,回了一礼。
“那好,就按上卿与廷尉所议,丞相与太尉拿出细法,典客的消息来源一定要畅顺且可靠。”胡亥干脆的说道。
冯去疾、冯劫和姚贾一同施礼领诏。
“这些事情先预作准备,具体是否需要实施,如何实施,还要看这个张楚军到底能有多大的本领了。”胡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些个反贼按日程算,应该已到城父了,上卿和丞相、太尉、廷尉、典客一同再好好商议,预想多种情况,并有针对的考虑相应的方略。至于调动秦锐为敌军行善心,赠粮秣,到时候朕会按卿等的方略,颁下诏令和虎符。”
“张苍,你去与匠人们商议,制作一种独轮的推车。”胡亥似乎想起什么,边想边说:“车后为双木由两手把控推行,独轮两侧各制木架用于放置粮袋,车后一人推之,一车至少载粮五石,速度快且无需牛马。”
他拉过一卷空白竹简,提笔歪歪扭扭的画了个草图,交由案旁内侍拿去放到张苍案头。“这种独轮车由人力推动,若可制成,到时张楚军送来的屯田劳力,就可以人手一车,载着自己半年之粮前往九原,省得还要再另发役夫革车为这些反贼送粮。”
“嗯……”胡亥又想了想,“少府苍,你仔细量算,按二十万人,每日四斤粮,一年需要多少,用人力独轮车加上革车一同运粮,算上从渭南到九原的行程耗粮,共需要独轮车和革车各多少,役夫就按使用这二十万叛俘考虑。与平常向北疆军供粮不同的是,这次只需算单程,革车用牛可以以后由去九原的商贾买下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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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确实已到城父。
取得城父,完全没有费陈胜的张楚军一点手脚,当陈胜的轻车距离城父还有五里时,一日前就夺取城父的伍逢已经在道边恭候陈大将军了。
伍逢在与吴广会晤后,随即召集自己的全部力量,一部分派往各乡招纳到两千多人,另一部分约百人则是几股盗匪汇合在一起,他在县外所招纳的人虚张声势意欲攻击城父、把县府的注意力吸引到城外时,率领这批盗匪一举夺下县衙和县仓,并将县令、县丞和一班属吏砍了头,只有县尉见势不妙跑路了。
县兵多是本地人,与伍逢的人很多都相识,在县令被杀之后,纷纷归顺了伍逢,所以伍逢获取城父这样一个上县也没有花太大的力气。
在纳入数百县兵之后,伍逢的兵力几近四千人,而陈胜这一路也又招纳扩充到了一万五千多人,加上伍逢的兵力,张楚军在不算葛婴那支力量前提下,也已接近两万人了。
城父县仓内的存粮可供两万人至少食用十日,因此从城父到陈县的粮草问题已经不存在。县仓中还有七百套兵甲,加上城父县兵的装备,陈胜已经可以有一支具备兵甲的两千“精兵”,同时一路袭占县乡所收拢的大小车辆也有二百余辆。
伍逢一见陈胜,就以正拜礼表明了自己的投靠和服从。陈胜在与伍逢短暂的寒暄和商讨后,在城父只驻扎了一夜,为伍逢留下两千人守卫,自己带着一万七千多人,驾着战车和二百多辆拉着粮秣的革车,继续向陈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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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沟,郦商站在船头,已经远远地可以望到山上的敖仓。回身看着身后的几条船,又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简牍,瞧瞧自己一身百将的秦军装束,心中暗想,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如果自己不给力,出了差错可就怨不得别人。
船是租来的,但郦商在船一上路后就用上了威吓手段,要船老大们统一口径,这船是征的,并在每条船上都配属了五个兄弟,跟船老大声明,只要说错一字,立即剁入水中。船夫们十分迷惑,这个秦将给的钱并不少,可后面的行径怎么看都像土匪。唉,不管了,就按这位爷的说法做就是,不亏钱,干嘛要多嘴掉脑袋?
这一套是郦食其教给他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说一个秦将装扮的人居然租船运输辎重,可就有点不像那么回事了。虽然船夫们未必多嘴,但也要杜绝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船到敖仓的鸿沟码头,郦商气宇轩昂的上了岸,理直气壮的出示了怀中的公文。敖仓的仓吏也没有二话,拿过公文看明白了,一千五百石粮秣、一千五百套兵甲就上了船。
“兄商,你这简牍是真的假的?秦人这么痛快就把辎重拨付了?”鼠弱在船离开码头后,有点怯生生的问道。
“兄弟,辎重都在船上了,你信不过为兄的手段,还信不过商的兄长手段么?”郦商正处于也刚松了一口气的状态下,略带得意的拍了拍鼠弱的肩膀,“这点辎重只够装备咱们这千余弟兄,粮秣也只够支撑三旬,正好是咱们说反刑徒需要的时间。到时候,为兄还会想方设法再为这万人获取足够的兵甲辎重,让大家能顺利抵达大野泽,并且蹲伏下来。”
“可是,如果简牍是真的,食其公又是如何搞到的?”鼠弱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郦商脸上露出开玩笑的神情:“好啦,不要多问了。按某兄长的说法,可以告诉你,只是告诉你之后就要杀了你!”
鼠弱听着郦商的话是玩笑口吻,可看着郦商的眼中似有一抹尖锐,打了个寒颤。
“兄商不便说就不要说了,这年头知道太多确实会丢命的,某相信大兄不会害兄弟就够了。”他也用打哈哈的口气赶紧抹着。
郦商眼中的戾色消失了,超级和善的又拍拍鼠弱的肩:“实际上,为兄也不知此物何来,都是某兄长所为,别把为兄的玩笑当真。为兄还要仰仗诸位兄弟共同做成大事,绝对不会害你们。对了,你那帮弟兄主要都是窃儿和乞儿,混入刑徒中去做些暗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原来这个鼠弱的匪盗帮,有点象后世所说的丐帮,主要就是由乞丐和窃贼构成,鼠弱则是丐帮“帮主”。
“大兄放心,让他们当说客、讲大道理不行,让他们偷偷传递消息,观察何人为首,做些鸡鸣狗吠,丢些物件到什么地方,那都是毫无问题的。”鼠弱自信的拍拍胸脯。
“按商的兄长之策,你的兄弟要把刑徒中能话事的人找出来,然后茅烛手下兄弟中有一些人善言善观,由他们第一步进行游说,然后咱们六人一起定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