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草图挂在大帐中央,军将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表起意见。有说用木梯搭在护河上直接攻城的,有说应该先用沙包堵截护河与鸿沟的连接水道的,也有说应该在护河上分段用土包拦截,筑出几条过河通道的,还有说不如先多花费点儿力气填掉护河,日后攻城也就更为顺畅,因为护河对岸到城墙下只有五丈宽的平地,不填了护河,这边的人数优势根本施展不开……
然后主张立即用木梯渡河攻城反驳说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吵得吴广脑瓜仁儿都疼。
田臧看到了吴广的脸色,于是大喝一声:“都闭嘴,听王上的。”
帐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吴广轻嗽一声:“本王的看法,一鼓作气以木梯攻城的想法,符合兵法所云,不妨先试之。其他将军的想法也是好的,如将军李归所言的彻底填平护河。只是此法旷日持久,填土士卒还要冒着城上的矢石,所以不若先看看架梯过河的情况再说。只是明日还无法攻城,需要伐木做梯,所以各位将军回营后要继续鼓舞士气,莫使这一路高涨的士气弱了。”
他把目光转向田臧:“具体攻城的方式、组织和安排,就由大将军调派。”
田臧咔的一个军礼:“喏。”然后转向军将们:“明日就按王上的旨意先制作攻城器械,明日亥时再决定攻城调派。”
“此图,”他一指挂着的麻布城防图,“本将军明日命人绘制二十份,发给各军裨将。”
将军们立即有样学样的向吴广行礼:“喏。”
这声“喏”刚刚落音,帐外就听得有人大声的叫喊:“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接着帐外就传来的了此起的彼伏纷乱脚步声,随后随着几声“嘭嘭”声,似乎还夹杂着瓦罐破碎的声音,然后就是帐外的警报喊叫:“敌袭!敌袭!着火啦!”
一名吴广的亲卫冲了进来:“禀报王上,有敌袭,火攻。”
吴广正被帐外这阵纷乱弄得火撞脑门,可一听敌袭就腾的站了起来:“大将军,去看看。”
田臧三步两步的冲出帐外,只见大营内已经有十多个火点开始燃烧,大营外也有几丛火光。
抬头向荥阳方向看去,只见一排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城头正在缓慢的升起,拉出一条并不整齐的横线,向大营方向飞来。他有点儿发愣,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他一愣的功夫,其他军将也你拥我挤的冲出了大帐,一抬头也呆住了。
他们呆愣,那些火光可丝毫不停,其中的一点直奔大帐而来,说是迟那时快,“嘭”的紧贴着大帐落在地上,一声瓦罐破碎的声音,然后就是火苗四溅,引燃了大帐的一角,旁边还有一支大箭的箭杆在地上横滚。
田臧醒过神来,立即大叫:“来人,备马,护卫王上速速离开此地。其他人赶紧灭火,灭火!”
此时吴广也刚好走出大帐,田臧不由分说拉住他的臂膀,把他推上一个亲卫牵过来的马匹:“向离城的方向走,快快。”
自己也跳上了一匹马,带头向大营外背离荥阳的方向领头而去。
其他军将也被田臧喊醒了,各自去找各自的马匹,偶一回头,看到荥阳城头第三排星火懒洋洋的升上天空又向这边飞了过来。众人发一声喊,上马随着田臧和吴广向营外冲了出去。
秦二世元年八月二十八日,咸阳宫。
“吴广快到荥阳了吧。”胡亥正在殿台上习练拟禽术,闭着眼睛似模似样的。他的十式已经学完,每日里除了处理公务外,在没别的事情消遣时,就练练,这小身子骨倒是越来越有强健的意思,甚至连变声的公鸭嗓音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善,不那么刺耳了。此时则是刚起了床,吃了早饭,练功消化食儿。
陈平立在一旁回答:“已经得到荥阳奏报。张楚军昨日抵达荥阳城下扎营,粗略估算大约有二十万众。”
胡亥睁开眼睛停了下来:“荥阳既然被围,快传还能发出来?”
“臣在丞相府见过快传驿站分布图,”陈平解释着:“当初是由荥阳到敖仓再到成皋,沿着雒水建立的至雒阳驿站。荥阳被围不影响向敖仓传讯,敖仓在山上,无法围困。只是前几日郡尉厉奏报说,快传的木架过于显眼,所以他们把临近荥阳最近的驿站木架拆掉活动臂,只留操纵灯号传讯的立杆,所以就只有入夜后才能传讯了。”
“荥阳的消息昨夜到今晨发出了两次,第一次奏报张楚军抵达,已经围城扎营。第二次奏报……”陈平嘿嘿的笑了起来。
“快讲,别傻笑。”胡亥立起了眉毛。
“陛下,”陈平赶紧拱了拱手,“非是臣有意慢君,实是张楚军,没有几人懂得兵事,所以让郡尉厉先给了一个落车之威(下马威),让臣发噱。是这样的,荥阳在城外清出空野五至六百步左右,吴广居然就贴着空野边缘扎营。郡尉厉就在城头用匠师台新制的三弓弩车,去掉大箭箭镞换为薄陶油罐,用最远射角射出六百步,砸入了他们见到的最大营盘。”
“哦?”胡亥连练功的手都放下了:“效果如何?”
“李厉奏报上说,太远了,无法保证准头,所以也没法集中烧营,不过就是给这些乱民一个警告,别这样大刺刺的贴着城扎营。奏报上说,所有这些贴城而建的营盘,都已经连夜拔营而去了。”
胡亥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鄙视:“就这样的士卒,还想攻破荥阳?”摇了摇头又继续练功。
十式练完,接过姚展递来的麻巾擦了擦脸:“传诏给李厉,既然传讯通路可用,要他每日上报战况、伤亡、辎重消耗等情况,尤其是新军械的使用情况,有什么问题,想要做哪些改进等等。”
“嗨。臣刚才查看奏简时,郡尉厉采用了一个什么方法提高了床弩的射速,待入殿后臣找给陛下看。”
“好啊,创新方法如果有效,可以今后推而广之。”胡亥一边向殿内走一边又问,“周文那支张楚军现在进展又如何?”
“前几日就已进三川郡到了梁县,再有三、四日可至雒阳,人数已达十八万人左右。梁县县衙吏员已经撤离,府库中和附近富户家中已经给他们留了大批粮秣。”
陈平笑了起来,“一堆堆粮秣沿途设置,诱引周文一步一步向雒阳而来,倒像是狩猎设饵诱引猎物。”
胡亥也笑了:“就算诏令迁移民户,沿途也要准备粮秣,这个免不了。找到李厉的奏简了么?”他走上丹陛坐下。
陈平也走到自己的案头,翻找出一卷竹简打开:“陛下,郡尉厉在上奏中说,三弓床弩是匠师台按照陛下要求制作的,可以随意拆卸转运,弓也可选装不同力道。荥阳的床弩用了三把十石大弓,实际用起来有二十六、七石的力道,每架床弩需三十卒推动转轴车(绞盘)张弦,且很耗时。他们因用于城头,所以想了个办法,每架床弩配了三个滑车和三块四十石重的石锤挂在城墙内侧,用百人绞动三车。床弩发射一次,将连着石锤的挂绳挂在弦上张弦,这样就速度很快。每一石锤落下后就有三十多卒立即绞车将其升高再次挂起,这样一来就可以至少保证头三次发射可以很快,后续发射也因无需待床弩射后再张弦,使速度也有很大的增加。”
“真聪明,这一来发射的速度虽然赶不上臂张弩,也相去不远了。”胡亥心想,劳动人民的智慧还真是无穷无尽的。
“嗨,陛下。”陈平也很高兴,“他们也想过把这一方法用在投石机上,只是投石机未装置在城上,要用挂石就需要在投石机后再设大木架,目下尚在制作木架。不过,也只能适用中小投石机,大投石机需要的力量太大,不如用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