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军是大秦的无敌之师,公子婴未到时虽然也在认真执行皇帝的融合策略,但总是有些不到位的地方,军卒对刑徒的歧视还是很明显。
秦锐军中的融合过程是由皇帝主导的,在始皇帝陵前皇帝特地严诏中尉军各级将领不得歧视并把道理说了又说,从函谷关-潼关围歼周文军的战役中可以看出,这种非歧视的融合显然大为成功。
霍邑的北疆军将领却没有见识皇陵前那个场面,对皇帝要求的理解自然不够深刻。所以公子婴一到霍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再加上霍邑防守工作的各项准备,最忙时一日只睡三、两个时辰。终于,在英布大军到来之前让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十日的守城战,刑徒和军卒混编在一起已经建立了过命的袍泽(战友)之情。
“秦锐的领军校尉是谁?”公子婴示意燕晋坐下,随口问道。
“是裨将军公孙羽。”
“哦,就是会稽郡尉,协助忠王在函谷关防守的那个校尉?”
“王上,就是他。因为协防函谷关,协助忠王顺利把周文诱入,提爵一等,升任裨将军。”
燕晋在霍邑同样因军功提爵一等,也升了一级成为偏将军。“将军羽正在安排入营之事,说少顷即来拜见王上。”
“禀王上,裨将军公孙羽求见。”燕晋话音未落,门外亲卫就一声吆喝。
“说来就来了,”公子婴和燕晋对视一眼,“有请。”
公孙羽大步走进大堂,单膝一屈行了个军礼:“臣公孙羽,拜见王上。”
公子婴两手一抬:“将军免礼,坐。”
待公孙羽坐下,公子婴面带微笑:“将军来的好快,安营之事安排好了?”
公孙羽微倾上身:“王上,臣入城即得引领,臣所领军驻营已经腾出只需进驻,实在无甚需要安排之处。臣谢王上周到。”
公子婴举手摇了摇:“非是本王周到,将军既至,也就是说将军晋可以回返北疆了。晋归心如箭,昨日就将部署带出城外扎营,把大营让给将军。”
公孙羽一听又向燕晋行礼:“属将谢过将军。”
“将军何须谢本将?刚刚王上说了,将军来此本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这地方四处是山,怎比北边天高地阔,快憋屈死本将了,所以本将应谢将军才是。”
几人一起笑了起来。
“将军羽,”笑了一会儿公子婴才说:“本王把这里大致的情况先说一说,然后将军就可与将军晋交接。”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霍邑的北疆边卒在守城之时,是与刑徒混编的。此番将军晋返北,所有边卒都将回返,剩下的三万刑卒中,两万调归秦锐,只留一万与你带来的一万军混编。两万人,应能守住此地。”
公子婴说到这儿,忽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代地太原两郡反秦之后,自立为代王的李左车也采用了秦锐混编各地刑卒的做法,把赵、韩、齐三地刑徒混编在一起,因楚徒人数最众,楚人英布不愿混编,所以在霍邑战前楚徒是单独成军的,李左车为了拉拢楚徒,还将其徒首英布封为了大将军。可这位大将军对兵事所知甚少,霍邑攻城时的战法据闻还都是代王李左车所提供的。”
公子婴撇了撇嘴,又讥讽的一笑:“霍邑战后,这位代大将军布因攻城失利、伤亡过重,被代王令回晋阳,代王随即就将所余楚人和其他三国人混编了。昨日刚刚收到的消息是,大将军英布得知楚人被打散混编甚怒,又因霍邑之败让代人从此不敢正视关中,代王也因此把代军大部北调分兵防守雁门、北边和太行各陉关,短期内没有再来攻打关中、讨伐暴秦的打算,英布觉得伐秦无望,因此带着自己的部曲约四千人反出了代国,出太行东行了。”
到这儿公子婴才正经了一些,向公孙羽交待道:“现今,代国只在灵石和界休留了一共两万军,防范大秦去讨伐他们。将军,以在守城中锻炼出来的本城齐徒卒的战力,和将军所带围歼了二十万周文军的秦锐,同样是两万人,想必将军有足够的自信能打垮代国的两万代军吧。”
公孙羽展颜一笑:“王上尽管放心。此战既了,王上也要回咸阳了吧?”
“是啊,陛下诏令早几日就到了,让孤尽快返回咸阳。既然将军已至,明日孤就带调归秦锐的两万人往潼关。”
“王上尽管放心,臣不会将王上和将军晋浴血而守的此城在臣手中丢掉。”公孙羽挺胸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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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何在?”陈平站在大殿门口问门外站桩的盾卫。
“上卿,陛下,呃,陛下在尚食府。”那个盾卫有点打嗑巴,君子都远庖厨,皇帝却不知为啥要跑到庖厨去。
陈平入宫都是政事,也不知尚食府在哪儿。夫人倒是知道,可夫人已经回家荣养了。他现在假着郎中令呢,所以也就不客气的叫过一个内侍,让他带路去尚食府。
皇宫内的厨房在理论上距离皇帝处理政事的主殿和寝殿等处都比较远,免得皇帝皇后皇妃闻到什么煎炒烹炸的味道。咸阳宫很大,可是好走了一段时间。
说味道,还真就来味道了,距离尚食府还有几十步,陈上卿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但又不同于煎炸肉食的味道,说不出,以前没有闻到过,陈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进了尚食府,见到几名甲卫站在院中,见陈平来了,都向他行礼。陈平见到今天当值带队的是利牙,就问他:“陛下呢?”
利牙回答:“陛下在厨内。”
“陛下在厨内做啥?”陈平更为奇怪。
“陛下……”利牙话还没说出,就听厨屋内胡亥说话:“上卿来了?进来吧。”
陈平对利牙一点头,就走进了厨屋。外面不太看得出来,这一进屋,一股淡淡油烟在屋外射入的阳光下飘动着,仔细一看,厨房大师傅正在往火灶上放着的一个不大的铁锅中放一片片白色的东西,放入一片就是“哧啦”的一声,灶边陶碗内则摆放着一片片金黄。
陈平向胡亥行了一礼:“陛下这是又做出了什么新奇的物件?”
胡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这可不是一件新物事,是好几个。”
他一指铁锅:“这是少府打制出的铁锅。”
又一指锅内:“这是豆油就不算新物事了,不过这回不是用来杀敌,而是做食物。”
再一指厨子往锅内放的白色厚片:“这是,嗯,我叫它为豆腐,也是豆菽所制。”
最后又指了指灶台:“这可不是烧柴的灶,里面烧的是石炭。待到了冬日,我准备在宫内用石炭取暖,减少木炭的使用,少砍些林木。”
陈平被皇帝一连串说出的新玩意儿弄懵了:“陛下陛下,臣有点糊涂,请陛下再慢慢说一遍,臣斗胆。”
胡亥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又来了:“你先尝尝陶碗里的东西,是用豆油煎炸的豆腐。”旁边侍立的韩谈连忙把一副箸递给陈平。
陈平夹起一块咬了一口,一股油香,外焦里嫩的口感,与放在油中沾上炸豆腐的盐末与豆腐的配合,立即让他赞不绝口:“陛下,好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