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了一声:“可从荥阳返回的人说,假王完全不知兵,所以荥阳军的战力并不强,上将军臧虽知兵又受到假王压制。而秦军则仍保持着强劲的战力,又有强大的兵械可用,还有数万马军。马军我等是无法了,各位兄弟,趁着秦人未至,还是要加紧练兵。我等义军揭竿而起,现在甲兵刚刚基本够用,是否能战胜秦军,就看练兵的成效了。”
他转头看着蔡赐:“孤知上柱国在练兵上已经竭尽全力,孤还是希望上柱国再多些费心思。”
蔡赐拱手施礼:“此臣本分,大王放心。”
“会稽郡大将军梁那边可有新消息?他何时能西向来拱卫王都?”陈胜又问蔡赐。
“项梁既然接受了王上所封,并递奏表谢恩,他就是大王之臣,王上无需太过急切。”蔡赐说:“将军召平的消息说,大将军梁当下只有三万人,正在征召新卒,就算大将军梁要来王都,也需要保证会稽郡及周边郡县安宁,那毕竟是他的起事之地,也算其根基。”
陈胜一拍御案:“他就不能以孤的王都为根基?从这上说,这个项梁就是有二心之人。”
蔡赐连忙施礼:“王上息怒。项梁毕竟没有见过王上,不知王上心胸恢宏,所以有点儿小心思也属正常。待其到王都后感受到王上的气概和胸怀,必会为王上所折服。”
陈胜对蔡赐的奉承之言显然很受用,此刻完全忘掉了秦军的威胁,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吕臣有些悲哀的看着殿内的诸臣,真心忠于大王的,也就是自己和张贺、蔡赐几个了,其他人早被胡武和朱防,当然还有大王自己,弄得离心离德。尤其此番邓说败回后,大王本可以令其戴罪立功,征召新军,可大王只是听了王都市井中的流言,就杀了邓说……
现在陈郡能为将者已经没有几个人。那个项梁是贵族出身,是不是能看得上闾左出身的这些人还很难说,更遑论向大王真心效忠了。
“王上,”胡武突然不怀好意的笑着向陈胜施礼:“既然我军战力不及秦人,那我们索性派人刺杀秦帝。关中一乱,秦军还会有什么作战的心思,必定会撤回关中,解决了帝位的问题才会再次出关征伐。先让秦人的朝堂自己先乱一阵,我等也能借机发展,练兵备战。”
此话刚说出来,胡武突然发现其他大臣都在用看白痴的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包括陈胜。
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脸奸笑立即无影无踪,磕磕巴巴的说:“王王王王上,王上认为臣说的不对么?”
陈胜轻轻晃晃脑袋:“当下情势不佳,孤让你和朱防暂停为宫内取贡,你闲着无事就想这个?你即为司过,从明日起,还是巡查一下周边,为国矫过为好,免得总是乱想。”
胡武张口结舌,把探寻的眼光转向蔡赐。
蔡赐先向陈胜一拱手:“司过也是为国着想,王上不必动怒。”
接着他对胡武说:“二世秦帝昏庸,只知玩乐不理朝政。现在秦帝新封五王,除辅王婴外,其他四王皆为始皇帝之子,忠王将闾在文公伐关中时还带兵守关立功。尔建言刺二世以引发秦廷混乱,但恐怕二世一死,忠王就会立即即位,将闾可不类胡亥那般昏聩,那样一来,杀二世是福兮还是祸兮?”
胡武这才明白自己出了个昏招,不过心里依旧不服气:“王上,臣无脑,说了让人耻笑之语。不过臣依旧觉得,秦帝昏庸,可秦军依旧强悍,那就是秦廷重臣在左右战局,即便不刺秦帝,也可使人去刺秦臣,比如太尉等用兵谋策等人,哪怕除掉少府,也能让秦军的辎重供给出现麻烦,我等总不能这么坐以待秦人来攻。”
蔡赐点头:“王上,司过此言却善。现义军中多豪侠之士,确实可使人往关中。现函谷关已开,不禁商旅。不若利用这一机会,以细作打探当今左右调度山东战局之人,然后杀之,则秦人攻势将会有一暂歇之时,王上正好整军练兵以待秦军。”
陈胜露出了欣慰和放松的神情:“司过建言有功,赏金五镒。”
“臣谢大王。”胡武高兴了。
“上柱国,就由你主持此事吧。”陈胜对蔡赐说。
_
“张骠?此何人,竟让陛下下令找寻?”章邯看着手中从咸阳传来的诏令,脸上有些疑惑。
“张骠当去张负家索要。”司马欣拿过快传的诏令看着,“属将听闻,张负乃上卿平的外舅,因平的前夫人张氏亡故而断了往来,这个张骠想必是上卿想要的人,陛下不过是为上卿而诏。”
章邯一听就明白了,司马欣说的应该不错,可能是伺候过陈平的家奴,用惯手了不想放弃,可既与张家断了关系,想要过来想必是张家没有答应。
“上卿倒是念旧,陛下也是对上卿恩宠无上。”司马欣笑笑。
“上卿确有大才,陛下恩宠也非无源。”章邯听出司马欣话中似有其他含义,“陛下奇思妙想,兵械及战法变革对我等甚开眼界;上卿辅佐陛下整体战略清晰,方略得当。某倒是觉得,若陛下与上卿能君臣相得,大秦必可屹立不倒,此我等之福矣。”
司马欣也听出了章邯话语中的提醒之意,马上行了一礼:“大将军教导,属将诚服。”
“原有部署不变,仍由将军起取陈留,陈留仓魏军不过五千,你率两曲骑军应无问题,同时也就把陛下此诏的要求完成。”章邯命令着公叔起,“明日起行。将军熊(杨熊)带两万骑切入陈留和魏地之间策应,其他各部随本将军分兵击魏,务求一鼓下之。”
“大将军,”司马欣提出了一个问题:“魏地东侧的郓邑一带,斥侯报称有万军驻于彼,大将军并未做相应部署。属将以为,即便不伐之也当防之,以免其从侧翼攻击我军。”
章邯轻轻一笑:“此军我等无需忧之。据本将军所知,这些人占据大野泽西北后就再无动作,既不扩军占地,也不与包括魏军在内的任何人结盟,陛下诏令平魏也并不包含他们。某倒是觉得,这些人既非魏人盟军,那么他们的存在反而会堵住魏军向东之路,对我等有益。”
临济,魏王宫。
秦军压境,王宫中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乐音袅袅,红裳飘飘,十二名舞姬正在云袖飞扬。
丹陛上却不是魏王一人独坐,两案斜分,两个头顶王冕之人都在丹陛之上,相互举爵敬酒:“魏王请。”“齐王请。”
却是齐王田儋来魏国进行国事访问。
周市坐在丹陛下右侧第一席案,看着两王互相敬酒,自己也端起酒爵轻轻地抿了一口,神色颇为放松。这些日子他一直处于神经紧张状态,现在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
秦军在击溃荥阳田臧军后,十数万人向东而来,周市就感到魏国危险了。本来他还盼着秦军伐赵,即使赵王武臣不敌,以赵人勇武,也能让秦军被大大消耗一番,且必然疲惫。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市就不太害怕秦人了。
可没等秦军抵达赵地,赵国自己先发生内乱,接着叛将李良就降了秦人,逃脱被杀命运的张耳、陈馀等人则远遁到燕赵边界附近。赵地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元气,这一来魏国就成了秦军的首要目标。
周市自从陈郡前来魏地后,一路东征同时征召百姓闲民,至齐地遇田儋相阻,收兵西返,这一过程中兵力壮大到七万多人,在定陶屯驻时和从定陶西返临济后,又招募到二万多人,总兵力已近十万。
但他所占据的地域西侧是秦,东侧是齐,齐不太需要防范,可占据了廪丘、阳晋和郓邑的郦商军虽然人数不多,也没有显示出任何扩张企图,但总是需要有所防范的。当初周市曾想过伐灭这支力量,但一则是郦商军靠近大野泽,一旦攻伐很可能会迅速退入泽内,使自己劳而无功,如果再因此而导致郦商军开始在魏国地域里祸祸,显然得不偿失,毕竟人家也是义军,自己名声也受影响。这样一股力量横在魏国和齐国之间,也算一个缓冲,必要时还可与之结盟共同对付齐国出现变故,所以周市在派出使者与郦商达成互不侵犯的盟约后就放手了。
不过,一方面周市还是需要防范这股力量,另一方面因也想要向东南发展到丰沛一带,所以周市在定陶还是留了二万军,收降丰邑雍齿后从定陶调了万人驻守丰邑,周市又增拨了五千人到定陶。
魏国东部牵扯住了魏军二万五千兵力,西部的陈留仓牵扯的兵力不多,只有五千。陈留仓按说非常重要,这个仓廪之地不但提供了魏军的粮秣辎重,还是进攻荥阳的吴广军主要的辎重来源。但陈留处于张楚和魏的两股力量交界处,在吴广猛攻荥阳时是很安定的,所以之前周市并没有放置太大力量,也就是二千人左右。
在秦军解了荥阳之围消灭田臧后,周市也没大幅增兵陈留,仅把兵力加到了五千。没有投入太大力量的原因是这时候的陈留仓的仓储基本已经耗尽了,而秦人大举向赵地进发,对陈留的威胁不大,周市只是把陈留当作魏地一城来守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