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有些无语,麋竺噼里啪啦算了半天账。
直接把匠户折算成钱,一户匠人算做七万钱。
那按麋家准备一年送两百万钱的数目,不过给他三十户匠人(零头抹去)。
三十户匠人的话,按照管亥之前的估计,只能来两套。
如铁匠等每个产业只有两户匠人。
这是杯水车薪不说,还要额外提要求。
想到这里,管亥看了盛金一眼,吩咐道:“把衙署周围的人,包括仆从全部清走。”
“唯,麋公子,管君,你们谈。”
盛金起身,快步而去。
她的胯有些大,走的时候左右摇摆,好似猫步。
麋竺也有些无语,道:“管君,吾这私事不提也罢。”
他却是以为,管亥因为他的私事,要把人都隔开。
管亥摆了摆手,道:“不是这些,我想和麋君谈论国家大事。”
闻言,麋竺剑眉微皱,实在是管亥这个过度有点大。
衙署门外,夕阳西下,红色的大地上出现一道黑影,黑影慢慢扩大,遍布门口可见的区域。
管亥倒下两爵酒,一爵递给麋竺,自己先饮了一口。
麋竺拿着酒爵,也饮了一口。
“麋君,你觉得这个大汉,还有救么?”
管亥目光深邃。
麋竺不解:“为什么要救?”
说到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察觉到管亥的目的,于是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管亥笑了起来,他就怕麋竺装傻。
但现在麋竺想以经典来为难他,那岂不是走错了方向。
其实,这也不怪麋竺,毕竟你管亥是一个黄巾大帅,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儒学经典呢。
麋竺说的那句话,来自《中庸》,意思就是“君子按照现在所处的地位去做应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
再直白点,就是在其位,谋其政。
大汉救不救,那是天子和朝堂诸公的事情,和他一个商人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商人,做好行商的事情就可以了。
管亥接着麋竺的话说道:“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中庸着接着麋竺的话,是对上一句话的引申。
处于富贵的地位,就做富贵人应做的事;处于贫贱的状况,就做贫贱人应做的事;处于边远地区,就做在边远地区应做的事;处于患难之中,就做在患难之中应做的事。君子无论处于什么情况下都是安然自得的。
麋竺果然诧异的瞪大眼睛,没有想到眼前的一个黄巾大帅,居然知道中庸。
“但是。”
管亥话锋一转,“关键问题在于君子,是做到以上部分为君子,还是君子具备以上的品质。”
一个黄巾大帅要和自己论治辩学,麋竺自然不会轻易认输,于是道:“君子固品。”
就是说,君子具备以上的品质。
管亥点点头:“这样的话,如果麋君你是君子。
那你现在是商人,要做商人的事情。被官吏吃拿卡要,被贼寇拦路要买路钱,也要安然自得。
你种地,就老老实实的种地。即便收成都给税赋了也要安然自得。
你是奴仆,就忠心的伺候主家。即便你被打了,被骂了,也要安然自得。”
麋竺点点头。
管亥又问道:“如果你行商,官吏吃拿卡要,贼寇拦路买钱,双方的要求都超过了你能获得的利益。
你种地,官吏税赋不尽,让你无法生存。
你是奴仆,主家动辄打骂,甚至要取你性命。
你应该怎么办呢,你还能安然自得么?”
麋竺沉默起来,良久,开口道:“这就不是中庸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当依《论语宪问》:‘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管亥摆了摆手,笑道:“你还可以说以《孟子》呢,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呢。
大家观点本就不同。
麋君既然说的是中庸,咱们还是在中庸里来辩论吧。”
在管亥看来,麋竺先说中庸,中庸解决不了,就改口说论语。
这和后世“你跟他讲法律,他跟你谈政治你跟他谈政治,他跟你讲民意,你跟他讲民意,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律。”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管亥把辩论再次拉回到中庸上面。
麋竺皱眉苦思良久,忽地仰头把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拱手道:“还请管君指教。”
管亥淡淡一笑,道:“素,何人定啊?”
麋竺愈发疑惑起来。
“按照中庸,你如何行事,取决于你的认知。
就如同现在,你认为你是素富贵,但在我看来,你却是素患难。
你要行君子之事,就要认清楚现在是富贵,还是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