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勇气再回来!
再扫视府邸牌匾下,除了阴氏,众人皆在,却唯独只有佀氏和搀扶她的覃氏掩面而泣。
外婆,对不起。
七月初九,紫微宫禁军抵达襄城,安熹侯景昶奉命护送烨帝御赐的金银细软于羲家。
次日,凌君带领阮家军护送恪纯公主从东都祭祖归来,经由襄城,与景昶一行人汇合返京,同行的正是,以羲家族女身份入京选秀的凌芸。
那天,羲府前的衍佑大街被围观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只见队伍最前的白马上坐着一位俊美绝伦的男子。
瞧那如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剑眉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让他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凌厉,又让人不敢直视。
再瞧后面那华丽的御辇内坐着两个女子,一修眉微挑,明眸善睐,丹唇皓齿,似笑非笑;一雪莹修容,眉黛远山,双瞳剪水,澄澈空灵。
正门之前,御辇之侧,青骢马上,是一清秀俊雅的男子,眉眼弯弯如弦月,双眸澄澈如清泉。
羲瑶一直很好奇,凌君喜欢的恪纯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借此机会,一直盯着御辇看。
倏然发现青骢马上的男子,正回首望向自己,羲瑶愣了几秒,恍然想起,他就是凌芸的小表叔景昶。
见景昶毫不避讳地凝眸看她,羲瑶心中莫名慌乱,忙不迭避开景昶的眼神,往权氏身后躲。
羲瑶与景昶,有过一段未果的姻缘。
因为羲瑶没有参加太子宫妃殿选,景昶错失求娶她的良机。不久之后,烨帝以他武举夺魁,破例嘉奖封侯,钦定婚事,使他与羲瑶就此无缘。
羲瑶事先不知景昶属意她,事后获悉一切,并不觉得遗憾,但那景昶之妻,正是覃氏的二妹。
小覃氏嫁给景昶后,羲岩和权氏还曾对覃氏有过不满,疑心覃家从中作梗,夺了羲瑶的好姻缘。
待羲瑶壮着胆子探出头,发现景昶已随队离开。转眼却看覃氏回头,对她莞尔一笑。
羲瑶强装镇定,心里却更加不安,嘴角抑制不住地跳动,挤出尴尬的笑回给覃氏。
车驾兵马,黄幡彩旗,浩浩荡荡,延绵数里。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线里,佀氏方肯回去。自然,佀氏不动,他人也不敢动弹。
佀氏缓缓转过身,由覃氏扶着缓步向里走,瞧羲瑶和羲珺姐妹怯怯地站在权氏和党氏身后,半低着头,不敢看她。
忽听身后脚步骤急,只见羲岳和羲岩两兄弟紧跟上前来,佀氏朝着身侧的羲岑面不改色道:“快到七月节了,着人准备,我要领了这一家子人给祖宗们好好祭祀一番。”
闻声,羲岑一愣,却又不敢多话,连连称是答应,可身后的羲岩却反问道:“娘,这往年可没这规矩的。”
佀氏猛地立在门槛前,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儿子,转瞬又拉了一下覃氏的手,也不言语。
覃氏低眼紧看着佀氏脚下,轻声道:“祖母,您仔细脚下。”
见羲岳和羲岩尴尬地站在门外,羲巍在一边轻咳了一声一边跨进门,羲岑紧随其后,略有些无奈地说:“老二、老三,你们最近还是说话仔细吧!”说着便也离去。
两兄弟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一前一后拂袖而去。
南氏很不耐烦地敷衍佀氏离去,轻蔑地朝着覃氏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刚一转身正对上盯了她许久的惠氏。
“哎哟,大嫂,你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紧挨着我做什么呀?”
“没时间跟你耍贫嘴,你跟我来。”
“去哪啊?我今天要跟玮儿一起去广佑寺的。”
“又去求子啊?这药也吃了,签也求了,怎么就没有动静呢?”
“可不是嘛,所以啊,你要是不急就等我回来的吧。”
“哎,你别急啊,我给你寻个好去处好好求求吧。”
“真的?你快说!”
“仁慧院。”
“仁、仁慧院?大嫂你净诓我,叫我去老祖宗那儿做什么?她要是真能跟活菩萨似的,那我早就抱上外孙子了。”
“是老祖宗叫你过去的,话我带到了,去不去由你了。”惠氏不愿再跟南氏贫嘴,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扭头离去。
行至东顺城路,凌芸一眼便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认出了萧旻岐,看他似乎比往昔更加憔悴。
今年的二月十八,凌芸迎来了自己十五岁的生辰,她正式簪发成髻,行及笄礼,可许嫁人。
只是,她再等不来“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了,她和萧旻岐是“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终究是逃不过“及尔偕老,老使我怨”的下场。
不过还好,她没有真的嫁给他,没有像《氓》里的女子那样,彻彻底底地被厌弃,更不会深耽其中,迷失自我,无法脱身。
在得知萧旻岐和阴艳琪早在三年前,她回襄城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她没有哭,反而在恍惚间,她有一丝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也许,这真的是天意。
渡口登船,水手撑船离岸。
蓦然回首,一七尺男儿一袭青衣,就立“襄城渡口”四个大字下。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