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日,小年家宴。歌舞升平,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送走烨帝、皇后等人,看景旸拉着凊葳头也不回地离开,嘉懿终于可以不用再端着,收起僵硬的笑脸,感觉身体异常困乏,一边撑着桌案,一边搭着伸来的手,缓缓站起身。
蓦然看手边衣袖上的云龙纹,抬头一看,惊悸不已,急忙挣扎抽手,却被死死攥住。
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见殿内并无他人,连蓁儿都不在身边,扭头疾言厉色道:“景晔,你疯了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们什么关系啊?”景晔挑眉,一副看穿嘉懿的表情,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手掌中。
“你别忘了,我们是叔嫂!”
哪知他突然低下头,暧昧道:“可你知道,在我心里,你并不是我嫂子。”
“你到底想怎样?”
“上次你帮了我,我说会礼尚往来的,现在不应该我还个人情吗?”
“你有什么话就赶紧直说!”
“奇铭婼回来了。”
看景晔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嘉懿气不打一处来,恼道:“她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我送给你的人情,还有皇姐和阮凌君的事,我确认过了,是真的,至于你怎么用,就看你的本事了。”
嘉懿终于挣脱开景晔的束缚,仰头睨着他,“不要以为你真的抓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威胁我,我再说一遍,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帮你!我也用不着你上赶着帮!”
景晔嗤笑一声,“不要说得这么绝,在这宫里本来就是要相互利用才能活下,你势单力薄,总有需要我的时候,我们各取所需,相互取暖,不好吗?”
“不好!”嘉懿推开景晔,愤然离去。
看嘉懿从崇政宫偏门出来,蓁儿匆匆迎上前去,“主子没事吧。”
“你刚才跑哪去了?”嘉懿疾言厉色道:“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狗腿?”
蓁儿立时跪在嘉懿身前,连连请罪,“奴婢自然是您的人!只是方才福祥突然将奴婢拉走,奴婢实在不敢闹出动静,招人耳目,只好被他拖出来。是奴婢疏忽大意,主子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嘉懿心下不安,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一把拉起蓁儿,“行了,这里人多眼杂的,别再逗留了,赶紧回去!”
二人疾步沿着回廊走过贞安门进入内宫,并不知嘉贵妃和玉婉正巧就在另一侧的贞顺门观望。
忽而,抬眼看景昱立在皇极殿正南的翠障前,嘉懿怔在原地。
看他见到自己毫无惊色,像是一早就在那里等她似的,瞥见福禧在不远处踱步,嘉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蓁儿,蓁儿颔首,默默退下。
目睹嘉懿和景晔先后行色匆匆地离开崇政宫,嘉贵妃临时起意跟上嘉懿,见此,便趁福禧、蓁儿不备,带着玉婉从另一个处入口走进翠障。
嘉懿跟着景昱走进翠障,踩着曲折的石子路,隐身于形态各异的太湖石与玲珑石之间,最后在一尽头隐蔽处驻足。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常到这里捉迷藏,每一次你都会藏在这儿,总是躲在洞里,让人永远都找不到。”
景昱的话让嘉懿恍惚,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回到小时候,他站在洞口,笑嘻嘻地朝她嘘一声,然后假装没看见她的样子跑走。
忍俊不禁后,怅然若失,幽幽道:“可每次你都能找到我,却从来不把我抓出来,还骗三殿下和郡主他们几个,说我不在这里。”话到此处,心中瞬间翻涌出酸楚。
“是啊,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护着你,可现在,我恐怕有心无力了。”
“你找我,不是来怀念过往的。”嘉懿咬牙忍泪,刻意保持镇定,“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这样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像你。”
景昱终于转过身,两眼冷冷地盯着嘉懿,一字一顿地说:“凌古坊的案子,结了。”
嘉懿心虚地别过眼,故作镇定问道:“那个案子不是查不出来了吗,这刑部怎么又查出来了?”
“不是刑部,是我自己。”
“你倒是不负所托。”
“是你和景晔,对吧。”
“你......你开什么玩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被景昱一手拉入怀中,嘉懿有些措手不及,可仰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似坠入深渊,心里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是,你会秉公办事吗?”
“我已经瞒下了。”
“你怎么查到的?”
“我不是查的,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何时......”嘉懿有些错愕,完全看不懂景昱的眼神。
“那天在你家,福禧来告诉我皇姐出事了,你脱口便说她会有不测,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折返回去,看到了景晔和你见面。”
“你就凭这个认定是我?”
“要我说细节吗?”
景昱的手段嘉懿是知道的,事情做得并非无懈可击,倘若他不插手,只要刑部一直追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一些端倪,景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难保不会败露。
哪知景昱话锋一转,“我其实并不清楚你怎么做的。”
“你......诈我!”
“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不归路。”
面对景昱一副吃定你的表情,嘉懿彻底放下心防,破罐子破摔地横道:“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话,是在可怜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