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误会解除,二人之间似乎还是回到了互助友爱的邻居关系,但相处的氛围却越发微妙。
她上恋综,他当出品人,以及作为从天而降的素人嘉宾与她配队;她上国民综艺《快乐XXX》当飞行嘉宾,他就期期不落地坐在演播大厅观众席上、非常投入地为她欢呼呐喊;她拍电影,他就无时无刻不在片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包揽了所有后勤工作。
那个时候的她,对于这种无微不至、大包大揽的老妈子行为,可谓是深恶痛绝。如果她逃离小叔叔身边,就是为了找一个寸步不离守着她的温柔版“萧清澜2.0”,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她越过他,通过网剧里结识的好友的关系,准备去某部小成本小众文艺片里当女三。他发现后,向导演施压,最终逼得导演为了她改了全部剧本,她硬生生从女三变女主,甚至原定男主的戏份全部被删掉。
她趁他出国接洽代言合作的时候,去某个极富才华的导演执导的综艺里当嘉宾。那部综艺里,每个嘉宾全程易容化妆、互相对戏,每个人都隐瞒自己的真实履历直至PK出最后的冠军。而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一切关系让那综艺停播。她因为谦和有礼、演技极佳被网友抽丝剥茧猜出了真实信息,送上了热搜,而他一回来,那一切痕迹都被删的一干二净。
甚至,和她在综艺里搭戏的、那个待人温和、极富潜力的阳光大男孩,就在楚牧辰回国一周后,因为吊威亚发生事故而殒命了。
她拍完电影,收到了片酬。她通过身边小助理的亲友的名义、全部捐出去,为偏远山区的孩子修建希望小学。而他发现后,大买热搜、大肆买水军吹捧,甚至拍了好几组孩子们抱着现金向她表示感谢的照片。
萧凤歌记得很清楚,两人爆发矛盾,是在团队表彰大会上。楚牧辰包下了S市最好的年会场地,在大会上穿着价格超过她两倍片酬的奢华高定,在舞台正中央侃侃而谈,细数她这几个月来的商业表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而她,全程不曾抬头,只是在第一排,在他眼皮子底下,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玩着消消乐。
“凤歌,你有什么,要对我...咳咳,要对大家说的吗?”
她抬头,看向他在水晶灯下亮闪闪的碧色眼眸,接过话筒,走上台,只是淡淡开口:“综艺里,对戏的搭档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在台上,和他针锋相对,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悲愤呼之欲出。
“为什么要为了我向X导施压?我缺一个女一吗?”
“那是他们打磨了五年的剧本,就因为我改的面目全非?”
“然后,我在《演员XXX》里的表现,哪里不好?这么碍你的眼?你不仅要停播还要撤热搜?”
“我不想看到我珍视的人,在泥地里给别人叩首的样子!”
萧凤歌听到楚牧辰已经出离愤怒,声调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演女帝,无论是群演还是对戏的搭档,他们都给我叩首无数次了,杀青的时候,我就地给他们回礼,不行吗?”
她用比他更高亢的声音喊回去。
“还有那些孩子们抱着钱的照片,你就这么想要羞辱我、也羞辱他们!我自不量力,而孩子们就因为穷、要因为钱奴颜媚骨!”
“你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他们能瞻仰你都是他们的荣幸!”
萧凤歌听着楚牧辰几乎是冲着她吼了,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他看着她,眼里是难以置信、是抑制不住的悲伤,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胃部,眉头紧皱,额冒冷汗,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萧凤歌笑了,笑靥如花,但是在那样的情景下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她弯腰低头,给站在她对面的楚牧辰,行了个躬身九十度的大礼。
“我没资格也没能力和您争辩,现在没有,但不代表未来没有。”
她一把将话筒砸到台下,从扩音器中传出的轰鸣连带着尖锐刺耳的电流声,让在场的其他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楚牧辰只是怔怔地在台上看着她,脚下仿若被灌了铅,一动不动。
她转身翻身下台,牵起小助理的手,向其他人挥手道别,笑着说“诸位玩的开心”,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着大厅外走去。
接着,扩音器中传来的,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是他短促的痛呼和呻吟,是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嚷,一口一个“楚总”“楚总你怎么了”...
萧凤歌的脚步又快了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许理念不同的人,确实不应该因为利益或者什么别的,强行捆绑。她心想。
后来,她再也没有回过S市的家,拉着小助理在家族创立的某国际酒店住了一个月。她和小助理手牵手、刷着黑卡畅游S市的大街小巷,和小助理轻装简行、打车去各大片场演播厅参演录制,楚牧辰自那次冲突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乐得清闲,这样的生活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当然,她在和小助理同吃同睡的那一个月里,也被同化了!东北话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觑!她原来还会说“今早吃点什么呢”,“这件事你做的不好”这样正式而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的话,现在就变成:
“老妹,今早整点啥!”
“你可真埋汰啊!”
...
萧凤歌很想努力纠正回来,但是在这样魔性的语言环境里,她想要不跑偏都难啊!
小叔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自小对我的文学熏陶呜呜呜...我现在贼想哭!老难受了!她心想。
在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在途中、在演播室、在片场感受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监视的目光,一旦她想要探究来源,那诡异的感觉便会消失不见。
后来,戛纳电影节开幕式。她身着最吸睛的高定华服登场,活脱脱是中世纪宫廷里走出的女王。长枪短炮对着她一顿狂拍,闪光灯没有停歇过。
毕竟几天前,小叔叔看着她衣装简朴、一个人风尘仆仆回家,眉头都拧成川字了。
“混不下去要回来了?”
“要借一套高定撑撑场子,比如,我要去戛纳电影节走红毯了。”
“哼。”
她眨巴着眼、双手撑在书桌上,看着头也不抬、还在奋笔疾书的小叔叔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她便更志得意满、昂首挺胸。
借到高定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而后她便在家中待了几天,直至私人飞机将她送达主会场。
她在红毯上站定,接受各大媒体镜头的洗礼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数日不见,楚牧辰似乎变得更加清瘦,面颊都凹陷下去,那双绿眸,在面上的占比似乎更大了,显出几分病态。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在二人目光相接后,便燃起了狂热的焰,似乎有水雾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