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石桌后,一名看上去已有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青衣,正用汤匙搅拌着茶壶,听见纪砚尘的声音抬眼看到,洒脱一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纪砚尘来到石桌前坐下,面前推来一杯热茶。
茶水清透,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心情颇为愉悦。
“许久不见,崔先生这里的茶味道更好了。”
“你就别恭维我了,太子殿下什么好茶没喝过,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粗茶,能入口就不错了。”崔先生愉快地摸摸自己的胡须,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纪砚尘笑意渐深,随口道:“茶再好,若不是与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品鉴,自然品不出其中滋味。而恰恰相反,若是同饮之人志同道合,便是陈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小子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崔先生被夸得心花怒放,抚掌大笑。
笑过后,崔先生却又忽然脸色一板:“不管,若是你想用甜言蜜语来哄骗我给你做事,那还是到此为止吧。”
原本和谐的气氛在此刻戛然而止。
崔先生笑容收敛,一双眼深深注视着纪砚尘:“你我相识多年,也该明白我志不在庙堂。”
纪砚尘手握茶杯的动作一顿,眼睫微垂,平静地注视着茶水中浮浮沉沉的三两茶叶,片刻后才慢慢笑起来:“先生,你把我想得太险恶了。”
“可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小子看着和和气气,心有多黑我还能不知道?”崔先生翻了个白眼。
纪砚尘这次是真无奈了,放下茶杯长叹一口气:“先生,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要是真不近人情,当初就不会教你了。”崔先生却不吃这一套,“就当看见你我师徒一场,可千万别来扫兴。”
“明明是先生你先扫兴的。”纪砚尘哭笑不得,“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只是想来向你讨一杯茶?”
崔先生扫他一眼,默然片刻:
“你刚回到郢都,左右为敌,不忙着重建势力却来找我,不像你的风格。”
纪砚尘抿抿唇:“……就不能是我想来看看自己的恩师吗?”
“我们关系并未公开,你就算来看我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而且我向来相信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这句话放在你小子身上更贴切。”
纪砚尘真是被崔先生说得哑口无言了,幽怨地看着崔先生:
“所以即便是这样,您也不愿意帮帮我,是吗?”
他很少在人面前表露如此明显的情绪,崔先生与他共处近十年,一眼就看出这小子还在装,轻哼一声:“我一个书院院使,实在没什么能帮你的,你还是另寻高人吧。”
“即便我如今病入膏肓,您也不愿意吗?”纪砚尘继续装可怜。
“我真没什么能帮……”崔先生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目光定在纪砚尘身上,半晌,“你说是很么?”
纪砚尘抵唇轻咳,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苍白了,可怜兮兮看着崔先生:“这场变故令我经脉寸断,底子已经坏了,怕是活不过几年了。”
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