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无语地看着茶几上的西瓜。
暑气渐消,西瓜正在悄悄过季。
瞿宁举着一块瓜,默默地嚼着。
她穿着松垮的t恤。
从下颚到锁骨,以陈愿的角度看过去,眼前是一道非常优美的弧线。
她非常白,皮肤透,脖子上几个红彤彤的蚊子包格外显眼。
那段颈,简直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陈愿拿起一块西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瞥。
瞿宁很快感受到她的视线,两人转为对视。
陈愿看着她的眼睛——有魔力的一潭水。
她感觉自己如陷泥淖。
“吃饭吗?”
瞿宁问。
陈愿毫无反应。
她再次重复道:“吃饭?”
陈愿如梦初醒:“吃。”
瞿宁站起来,将瓜和勺子都放回茶几上,拿起湿毛巾擦手。
“下午不去东郊了。”陈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得去吃个饭。”
吃饭?
瞿宁不解。
陈愿解释。她只是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正当陈愿想要再补充一些背景知识时,瞿宁第一次无端地打断了她:“你刚刚说的够多了。”
第一次被人打断,陈愿讪讪地闭上了嘴。
瞿宁或许也觉得自己太没礼貌,又补充说:“你的家事,我不能参与太多,我只保证你的安全。”
陈愿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微笑浮上面孔。
瞿宁太天真单纯。
她能想象到的困难,最多不过是陪陈愿一起去死。
陈家水情复杂,但是她现在只是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死死地抓着陈愿和一根横生的树枝。
······
艳丽的晚霞爬满天空,深蓝的布加迪随意地停在使馆区路边。
陈愿下车,打开翻盖机,一份迟来的传真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她扫一眼就合上手机。
瞿宁大步走在她身前,一身都是对钩的运动服,黑衣黑裤,看上去很专业。
“别紧张。”陈愿说。
瞿宁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晕车。
餐馆就在前方,陈八的人在门口接她们。
陈愿留意了一下这几个人,发现他们相当放松,不像是有重要任务在身的样子。
她和瞿宁上到二楼包房。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座位中松弛的陈八。
陈八今年正好二十三岁,典型亚洲人长相,两条上挑的眉毛下是一对三角眼。
今天他穿了一件拼色的皮夹克,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不错。
简单寒暄之后,陈愿落座。
瞿宁站在她身后,陈八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
直到陈愿拉开一把椅子,问瞿宁坐不坐。
陈八的目光落在瞿宁身上。
女人衣着非常宽松,看不出底细。
菜开始一道道传上来。
陈愿看了一眼瞿宁,后者没有要坐的意思。
她推回椅子。
······
名义上是来吃饭,实际当然有话要说。
陈八和陈愿对视一眼,陈八将一叠果切推到她面前,问:“你在杭州的时候惹了一个案子?”
“嗯,有结果了么?”
陈八摇头:“那种案子暂时恐怕不会有结果。其实那个人就算不出意外,也活不了几天了。”
陈愿皱起眉:“你说。”
“秦皇岛出事了,码头的人倒了很多,初步怀疑是传染病。几个码头,那个和尚都去过。”
“不可能。”
陈愿本能地想要辩驳:“我和他近距离接触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一点事也没有。”
陈八将她打量了一遍,又说:“现在几个叔伯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知道的,如果处理不好,他们不介意换人。”
陈愿脸色有些发青。
她想起方才那迟到的传真,心里就有些烦躁。
陈八神色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他喝完杯里的酒,倒酒时给她也倒了一杯。陈愿接过来,一口喝干。
烈酒像一尾鱼,从喉头往下钻,弄得食道一阵痉挛。
陈愿感知到瞿宁的视线。
喝酒时她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正常开口说话。
“六叔可能知道一点。”陈愿说。
陈八点点头:“所以我约了他,就在隔壁房间,你想来吗?”
······
陈愿和瞿宁躲在包厢的隔间里。
被陈八捧着,老六很快喝大了,开始醉醺醺地胡言乱语。
陈八见机,立刻将话题引到传染病上。
门后。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试药人······谁先找到试药人,谁就能握住陈家。”
老六大着舌头说。
看得出他非常信任陈八,根本没有想过陈八竟然会选择和陈愿合作。
陈愿和瞿宁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事情越发错综复杂。
本来只是一次传染病,现在范围已经扩大到几十年前的制药产业和整个家族。
现任董事长,在陈家兄弟中排行老大的陈文清,这两年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换届指日可待。
一件事一旦涉及权力,其中的一切都会变得恶心。
而陈愿知道,陈八对掌家权力,几乎是势在必得。
他招兵买马,旗下阵营在短短几年里飞速壮大,胃口和野心一定不小。
十二岁自立门户的人身上有果断的魄力。
席上,陈八面上不表,又问老六,什么试药人。
但这个六叔似乎知道的也不多。
他一直嘀咕着“药厂”“码头”之类的,没一会儿就一头栽倒在桌上。
······
陈愿重新回到桌上,讨人嫌的长辈已经被送回家了。
陈八还在喝,包间里弥漫着浓厚的酒味。
陈愿看着他说:“这件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
和尚是谁?
传染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所有人都默认的家门秘辛和迅速蔓延的传染病背后,究竟是什么?
那些长辈对此是什么态度?
陈愿又问:“你还想查下去吗?”
陈八道:“你也听见了,这事和掌家权力有关系,难道你不想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