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穿叶,云过,风起又落。
在这里可以看到与太阳一同升起的炊烟,可以看到踏着初阳的大大小小的黑点出门,可以看到那些黑点的身子像是被狂风吹歪的小树,可以看到又踏着夕阳的大大小小的黑点归家,最后又能看到与月亮一同升起的炊烟。
可炊烟永远都与日月升降,黑点也永远走着相同的路,身子也永远都折在了田地里。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有时会抬头远望,那里会有层叠的青山,还有在山顶上看起来比青山还要壮阔的山门。从那边的吹来的微风总是让他们在心里感到惬意,像是吹过了这风就能沾上了仙气。
他们似乎本该一直如此,日出日落,等到脸上皱纹变多,迈不出门,又总会有新的黑点再次踏着夕阳与炊烟……
黑暗,沉默。
直到微弱的月光照进了老屋,微风穿过窗缝发出了呜呜的抽泣声。
老王头静静地坐在床上,像是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桌上的灵石和一个长方盒子。而他对面的女人则是隐藏在黑暗中,弓着身子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女人算是直起身子,顶着红肿的眼睛看向老王头。
“我说……要不咱就不去了……”
“不去?为啥不去?以前从村里上城里都是三步一个卡,五步一个坑,一辈子都只能远远瞅着山门,现在不一样了,有机会去城里,说不定铁蛋就能被招上山去,你说为啥不去?”
“那干啥还一定得买个房啊?”
“你个娘们你懂啥,那可不是普通的房子,人家都管这叫仙区房,你买了这房,你才能让仙师大人给掌掌眼,就算到时候不灵光人家也能走走人情。
有这机会,额就算是砸锅卖铁,把这房子地全卖给人家,也得把这钱给攒够了。”
“那现在够了吗……”
翠莲说完,屋内又陷入一股压抑的沉默中,直到老王头拿起了桌上的长方盒子。
“算上祖辈往上几代攒下的灵石,再加上这房子地,确实差了点……不过人家不是也给了个门路吗?”
棕黄色的长方盒子上刻满了细腻的云纹,借着微弱的月光还有着几处纹路映射着微光,这大概是老王头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当他轻轻打开盒子,一卷纸页展露出来,阵阵灵香从字中透出。
“这是,老王头你……”
“翠莲,算上这些,买房的灵石应该也就够数了。”
“不行!老王头这家没你可……”
“翠莲,以前是额对不起你们,拖着个老腰下不了床,一天天干吃出不了力,现在也算是额这个当爹的最后能帮铁蛋的了,往后……就只能靠你们娘俩了……”
“老王头……”
“就这样吧,别再把铁蛋吵醒了,让他听见了也不好。”
老王头摆了摆手后,在那张纸页上摁下了一个手印。伴随着落款处“申支会”三字闪动了几下。那卷纸页上飘出了字样灵光,融为一团后飘向屋外。
等铁蛋进了城,上了山,应该也能这样吧……说不定,说不定能比这更厉害呢……
老王头出神地看着那道灵光,月光又偏移进了屋内几分,将那不自觉露出安心微笑的脸映得凄惨煞白……
“二狗,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下来,快点儿,别又碰上那个臭小子。”
“放心吧,这地方让他都八个圈子都找不……吭。”
二狗被三两个小孩围在一处角落,上衣撕烂,鼻孔流血,他像曾经被困在这里一样,无力求助,流出眼泪,也像曾经被困在这里一样,看到了那颗石子砸到了他们脸上。
那几个邻村的孩子回头一看,立马鸟兽作散,顾不得其他,跑回了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