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湖面安静下来, 轻轻涌动,刀鬼和沈弥遥遥站着,血色的波纹从他们的脚底扩散出去, 碰在一起,泛起涟漪。
“你真的很自信。”
听完沈弥说完那一句, 刀鬼怔了片刻, 过了许久, 才缓缓道,“刀者应该有自信,只不过……自信过了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沈弥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正如他所说的,此前进入魔刀构筑的这片环境的人, 并非他们没有能力脱离,只是他们无法舍弃魔刀的力量, 与其说是魔刀困住了他们,吞噬了他们, 倒不如说是作茧自缚。
这把不祥的刀, 能够激发人心底最深的贪婪与欲望, 即便是沈弥,也并不能幸免。但对于沈弥来说, 他的执念不是“贪”, 不是“嗔”, 只是对于武道的“痴”。当没有了对力量的贪欲, 魔刀对沈弥的影响也渐渐消退。
此时的沈弥迷蒙的思绪渐渐清醒, 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自己是谁, 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也想起了……脑海中那始终浮现的身影的名字。
血色的月散下妖异的光,沈弥在血池中站得笔直。
“虽然这场打的挺尽兴。”
沈弥平静地说,“但是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做了。”
刀鬼舔了舔唇,看着沈弥,“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沈弥说:“试试。”
话音刚落,他的刀垂下,刀尖点在平静的血水上,荡开一圈微妙的波纹。
这一瞬,暗潮涌动的湖,忽然就停了,原本在动的,忽然全都静止了。
一切都慢了下来。
刀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咧了咧嘴,“我这千百年,见过无数刀客,领教过无数把刀,而你……只不过是个人类。没有这一身机甲,你甚至弱小的如同蝼蚁一般,哪怕是一根木头,也能置你于死地,你的刀,又有什么本事杀我?”
“我这一刀,于二十出头时领悟。”
沈弥眸光淡淡,说,“人的身体脆弱,但并不渺小,肉身有形,意却无形,刀意系于神,近乎道,无止无境。”
刀鬼一怔。
“万千界缝,强者无数,有搬山填海之力。但是……开山劈海也好,摘星毁月也罢,总有消亡之时,雨止风息,一切寂然。”
沈弥轻吐了一口气,“我这一刀,亦是消亡。”
平静的血色湖水骤然颤抖起来,沈弥握上刀柄,唐刀的刀锋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动,刀意散开,凛冽逼人!
除了他手中的刀,这血色的天地之间,再无生机。
刀鬼脸上的笑容猛地一顿,下一秒,竟露出了恐惧至极的表情!
像是一阵腐蚀之风迎面扑来,他身上的血肉正在飞快褪去,露出斑驳的骨架,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刀,也在飞快褪去锈迹,露出黑色的刀锋——
刀鬼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弥,“等……”
等等……这是什么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刀,怎么会有这样的刀意!?
沈弥恍若未闻,这一刻,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像是心眼,却又完全不一样,意识空间中,脱离了身体的束缚,脱离了现实应有的规则,一切虚幻的意念变得更为明晰。
沈弥隐隐约约间,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触碰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追求的境界。
虽然只有一瞬。
但……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属于刀的极意,为他打开了一点点大门。
在这样玄极,妙极,万物皆可洞察的状态中,沈弥出刀了。
微茫之风吹过,掠动湖面,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天崩地裂。
只有这一抹无处不在的风,乍起。
……
天墨迷宫之中,众多职业选手依然还在鏖战。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职业选手这一方的战损程度愈发严重。
战场外围,已经躺了好几个职业选手,生死不知,鲜血从机甲的缝隙中流出,溢了满地,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呼吸。
有的职业选手手臂和一条腿已经被粉碎,想要重新站起来,却始终没有成功。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直面死亡的决然,当他们重新跨入迷宫的这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正如燕晚星所说……怕,就别去。
去了,就不怕。
周围的血腥味和同僚的尸体让他们无法保持平静,也没有时间去查看,更不可能在这种时撤离,满腔的怒火与仇恨都化作手里的兵刃,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中央的尤利西斯,寻找着他的破绽,也在给另一边的聂溪创造机会。
轰!
燕晚星满脸是血,稚嫩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狰狞,机甲上的裂纹显而易见,血液模糊了视线,但燕晚星的枪,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猛,烈!
尤利西斯伸手,再次抓住银镰枪,这一次,他没有再松手,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燕晚星,然后手臂猛地一动,无法抗拒的力量顺着枪杆传递出去。
“噗”的一声,枪杆竟直接刺穿了燕晚星身上的银色机甲,钻入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
燕晚星瞳孔猛地一缩,张嘴吐出大口的鲜血,他的机甲被染得通红,伸手抓住枪杆,内脏被刺穿的疼痛并未让他的手有一丝犹豫和迟钝,再次照着尤利西斯的脖颈捅了过去!
尤利西斯静静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有点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