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了。
但父亲还在含笑平和地继续说下去, 就好像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在痛苦一样。
“上古时期,想要挟‘善果一族’之人为自己出力,要简单得多——他们总有心中重要之人,总有亲朋好友能够牵制他们, 更何况他们为数众多, 十个人里若能驱使其中五人为自己所用, 积累起来,就是很大的一股势力……”
“但很可惜,现在不行。”
“十二娘,应当就是‘善果一族’留在世上最后的遗孤。至少为父这十五年来行走天下,再也没有找到第二个‘善果一族’之人。”
“而以为父当年在那座小小荒村里留下的浅薄印象来判断, ‘善果一族’之人几乎被赶尽杀绝,所以幸存下来的人,大多性烈如火。如事有不谐,或一言不合, 他们是会玉石俱焚的……”
说到这里,父亲还情真意切般地, 微微叹息了一声。
“若是放在上古时期, 这一个不行了,还有另外的许多人……总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或父母子女而甘心俯首听命……但是现在, 我们别无选择。”
父亲的笑容微微在脸上凝住, 目光定在他的脸上。谢玹这才发觉,父亲的眼中满是冰冷的审视。
“我们必须哄好她, 让她心甘情愿为你的大道出力……”
谢玹震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在……说什么?!”
父亲微微一笑, 满脸都是盘算,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在你年轻初出茅庐、还难以应付真正的大妖之时, 带着她也算是个辅助,关键时刻还可以利用她的特殊体质来吸引大妖的注意,你再趁机杀死大妖,就比较有把握了……”
父亲的声音很平静,但字里行间都透出一丝彻骨的寒意。
“如若万一真的遇到了你无法杀死的大妖……”
谢玹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地一声,仿佛井绳断掉之后的水桶,一下子就坠落到了最黑暗、最深处的井底,荡起一股涟漪之后,便再无声响。
“……十二娘的体质一定能够让大妖停下追击的脚步,去吸食她的血肉,你就可以趁机离开。”
“若有一天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这一层保护措施,她的体质依然可以作为你最好的助力,为你所用——”
“你只要多用些甜言蜜语的心思,用婚约去把她套住就好了。”
“这种古老血脉的最后一个遗孤……万万不能流落到别人的手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需要我再为你解说了吧?”
谢玹:!!!
他一瞬间感觉就像是父亲的大掌狠狠劈下,直接劈开了他的天灵盖一样。他昏眩,晕沉,脑子里如同灌进了泥浆一般,难以运行,难以恢复清醒。
“不……父亲,为什么?!”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父亲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层仁爱心肠。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儿子,尔后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嗤笑起来。
“扶光,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第一次出任务,遭遇了如何的险境?”
父亲的语调重新又变得娓娓动听。可是谢玹知道,这只是为了说服他——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与自己一道同流合污!
“那时候,为你牺牲的是你的堂兄……可你如今也是个大人了,你不能每一次都能指望把谢氏子弟们推向前去替你牺牲……更何况,他们的身手皆不如你,真要到了那种时刻,只怕会死得比你更快。”
父亲的语气里微微带上了一层冷漠感。
“作为家主,不能只让子弟们去做炮灰,还要在关键时刻成为主心骨,成为定海神针,让他们明白无论他们自己成长得有多强大,他们永远越不过你,也永远不可能摆脱掉虞州谢氏的庇护。”
“但是,这样的话你自己的身后就是绝境了——这可不行。”
“虞州谢氏的家主,怎能没有一点隐秘的手段自保?”
谢玹脱口吼道:“那也不是您把琇琇当成这种‘自保手段’的理由!”
父亲惊讶地望着他。
“怎么了,扶光?在你心目中,难道虞州谢氏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为了维护虞州谢氏的百年荣耀,难道不是一切都可以牺牲吗?”
父亲反而露出一副痛心的神色来,疾言厉色地问着他。
“你莫要忘了,万一你在除魔时陷入危险,虞州谢氏主支没有后继者的话,这个家族就将落入分支的手里!”
父亲说着说着,竟然激动起来,面色癫狂,犹如困兽,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挥舞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