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月心想, 现在还不是与这个小孤女硬拼的时刻。而且师兄碍于礼法道义,也的确不会贸然应承父亲,公然毁弃前一门婚约。
可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轻言放弃。这不仅是父亲的心愿, 更是她长久以来的渴盼。
父亲曾私下对她有言, 天下俊才千千万, 但盛如惊乃是其中最出类拔萃之辈,亦会是其中最值得托付之人。只因以他的品格,断不会仗着年少风流,便三妻四妾,红颜无数。
可她事前没有想到的是, 这位江北盛家村里的孤女,竟是如此有心计之人。
她无父无母,身后没有得力的家世,亦没有绝佳的清名作为后盾;于是她要毁去父亲的一世清誉, 因为这样的话宋槿月值得骄傲的优势就又少了一项。
宋槿月心想,这个孤女以为她是那么浅薄易怒之辈吗?那就看错她了。
她有足够的耐心, 也应有足够的修养, 等待好的结果。
这孤女直白又凶莽,那么她就应当表现出文雅体贴的一面。
因为师兄需要的, 一定不是一个打手, 而是一个贤内助。
在心下计议已定,宋槿月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这是自然……”她声如蚊蚋, 充分表现出了她骤失慈父之后的飘零心碎之感,衬得方才声色俱厉的纪折梅是何等的不通人情。
“我……我只是托庇于师兄垂怜, 万不敢再有其它……纪姑娘何故咄咄逼人?”
谢琇笑了。
“我也是担心宋姑娘,一时情急, 才说了重话。万望宋姑娘莫怪。”她缓下面色,好言好语道。
“宋先生一生高洁出世,临了唯有宋姑娘一线血脉留存,弦哥定是要为恩师着想,因此我劝宋姑娘慎之又慎。”
宋槿月一口银牙真的要咬碎了。
……怎么还会有这种穷追猛打、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
……
摆脱了热心的小师妹,盛应弦与谢琇向着仙客镇出发了。
仙客镇距离中京其实最多也就是两百里,不过在古代这种车马很慢的时代,两百里也算是一段不小的距离了。
盛应弦原本想骑马疾行,但又担心穿帮;另外到了仙客镇,他们两人之间的剧本要怎么编,要不要预先设计一下,还需要他们两人商量。所以他们最后选择了马车。
盛应弦也不是孤身前往不辨深浅之地,贸然打探消息的。他临行前吩咐了两名云川卫里的得力下属骑马跟随在后面,大家装作不认识彼此的模样,分头打探。
既是化装暗探,就须得有个说出去无人怀疑的身份与背景故事。
盛应弦虽然对暗中调查任务并不陌生,但从前却很少会出这种还需要女眷配合的任务。以前他扮起侍卫、衙差、江湖人士、世家公子,甚至是苦力来都并不费力,唯一感到有些吃力的是扮演货郎——因为卖货郎是需要口才便给、懂得讨好的,而这是他的弱项。
……但现在看起来,他不擅长扮演的角色增加到了两种。
第二种便是如今这一种,无论是已经有了心上人、跟随恋人一起前往仙客镇参加“仙人之降”庆典祈福的男子,还是祈望在“仙人之降”庆典上找到一个意中人的单身男子,他全都感到难以发挥,束手束脚。
谢琇:“……”
她觉得最方便行事的这两种选择全被盛应弦的面有难色噎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第三种选择——”
盛应弦精神一振。
“哦?为何?”
谢琇继续面无表情道:“……就是刚刚完婚没多久、带着新夫人去仙客镇还愿的年轻公子。”
盛应弦:“……”
他脸上的表情很显而易见,就是——“你其实是我的仇人派来灭我的吧”。
谢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盛应弦:“……折梅,你在笑我?”
谢琇慌忙忍住。
“没有,没有。”她迭声否认道,“我只是在想,去往仙客镇的人,只有这三种为数最多、也最不惹眼,要弦哥你扮其他的类型,譬如走商、货郎之类,岂不是更加惹眼?”
盛应弦再度沉默了。
无他,因为小折梅无意中再一次真相了。
小折梅简直戳得他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他心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师妹每次遇上小折梅,从前好好的、显得十分温柔灵慧的小娘子,却总是在小折梅面前横眉竖眼、气得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小折梅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邪恶的本事的呢,他真想知道。
盛应弦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头痛地做了个纠结的选择。
“……那就还是,呃……单身的那种……?”他不确定地说。
谢琇正色道:“那种倒是可以和我减少一些接触……但是,弦哥,这样的话,那些也是单身前来,意欲在此找到意中人的小娘子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