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赐下时并不是作为尚方宝剑来使用, 而是为示宠信而特意在库房中挑来赐给盛应弦平时所用的一柄神兵,但不管怎么说,这柄剑就是御赐,此刻擎出, 照样代表着皇权的威严与颜面, 令人必须低首听命。
曹阡即使心中再不乐意, 此刻也不得不屈膝跪倒,口称“小子有眼无珠,伏乞圣上恕罪,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类的套话。
而曹阡一跪,原本还挡住门口的曹家管事、仆役等人也纷纷跪倒。
盛应弦轩眉微蹙, 刚刚收回那只擎起御赐宝剑的手,还未开口,就听到身侧一道清脆的声音:
“既如此,我现下可以进去了吧!”
话音未落, 他身旁那位胆大包天的小娘子,就趁着曹阡和曹家众仆还跪倒在地上未及起身的时间差, 一阵风似的卷过他们身旁, 冲进了曹府。
盛应弦:“……”
曹阡意识到什么,刚要起身, 就被盛应弦一声低喝阻止在当场。
“御赐宝剑在此, 我看谁敢造次!”
曹阡:“……”
他不得不又在原地跪好,不甚甘愿地微微低了头, 但还在那里拧着脖子左顾右盼,却想不到一点破局的妙法。
盛应弦那位不知真假的“夫人”已经冲进府中了……随弟应该已经料理好了吧?!话说回来, 盛应弦这一招毫无预兆地围府,还真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一时间无处求援……
十七娘也鬼迷心窍!被盛应弦这厮的外表迷了眼!竟然无视家中的安排,擅自把绣球抛了给他!即使他们之前还没想到那身姿挺拔的俊朗男子就是盛应弦,但结合当时十七娘抛出绣球时喊出的“盛大人”三字,现在他们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十七娘是被他们夫妻联手欺骗了吧?!若是十七娘知道云川卫的下属都口口声声在这里叫起了“夫人”,还会不会愿意这样不顾脸面地把绣球抛向盛应弦?!
哼,盛应弦!枉费他长得一张正气凛然、不容私情的英俊脸孔,竟然还懂得骗取小娘子的好感,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曹阡跪在那里,这么想着,一时间竟是气得牙齿都咬得格格响。
哼!他倒是要看看,盛应弦能为他那位小夫人拖延多久的时间!他曹阡是被拖住了,但府内的爷们又不止他一人!随弟好歹是赶回来了,只凭盛应弦那位小夫人,一介小娘子单枪匹马,能从随弟手下讨得多少便宜才怪!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头顶上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赵彰,你且奉御赐宝剑在此。”
曹阡:!?
他猛地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盛应弦一回手,将那柄有着“乌金鞘”的御赐宝剑,放到恭恭敬敬掌心朝上举过头顶的那位赵千户双手之中,自己则一撩袍摆,大步流星地掠过曹阡身侧,径直往府内去了!
曹阡眼前一阵发黑。
堂堂云川卫指挥使,正道的光,都说他大义凛然到刻板的地步,却怎么还这么懂得变通取巧之道呢?!
他立刻就想爬起来追在盛应弦的身后,谁知道盛应弦带来的那个下属头脑比他更活络,立刻捧高那柄御赐宝剑,喊道:“曹二爷!切莫造次!御赐宝剑在此!你也不想做出什么冒犯之事,然后被我等上报御前吧!”
曹阡:“……”
……土匪,简直就是一帮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土匪!
他在内心怒吼着,但却无法真的站起身来阻止盛应弦或他那位来路不明、却很胆大包天的小夫人。
盛应弦明显就是为了给他那位小夫人撑腰,才肯将御赐宝剑留在大门口、自己则孤身进入曹府的!他能不明白擎着这样一柄宝剑入府,他的行动将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吗?但他为了在拖住曹阡的同时,能够关照到他那位冲得比他还猛的夫人,不惜把这么一柄宝剑留给他那不着四六的下属!……
曹阡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可是他毕竟没有那种无视御赐宝剑、掀桌而起造反的胆量,只能眼睁睁用一种类似脖子抽筋的扭曲造型,半扭着头,目送着盛应弦一路大步流星,径直追着他那位小夫人的背影去了。
谢琇自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还有这样一番剧情。
她冲进曹府之后,立刻辨明了曹十七娘住处的方位,一刻不停地往那里拔脚狂奔。
她虽然口头上可以酸一下“也不知道弦哥是什么时候发散魅力,迷得曹十七娘甘愿跟家中作对,也要把证据送出来给他,还不惜利用了他的未婚妻作迷魂阵”,但是真的落实到公事上,她是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耽误正事的。
此刻,把曹十七娘救下来,就是头等大事。
甚至,更冷酷无情一点来说,假如曹随真的对曹十七娘下手,那样对他们而言才更有利。
曹十七娘或许是对什么血缘关系的亲情还有一点点放不开,或许是还想在曹家继续生活下去,因此她并没有答应出面指证曹随,否则的话盛应弦就会告诉她这个消息了。
但曹十七娘现在只是答应把证据交出去,或许她还存着一丝天真的奢望,以为可以将曹随所做过的恶事彻底与曹府切割。
然而,曹随这般行径,大肆在仙客镇上扮成横行乡里的恶少,暗中却掳人为婢、卖去外地,这岂是他一人能够完成整个过程的?曹家的长辈与同辈兄弟,就没有一个人察觉他的行为?
呵呵。谢琇一点都不相信,甚至还觉得连根拔起这座宏伟的府邸,里头的人也没几个会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