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挣扎在高武世界中所经历过的一切细节, 如今都化为她身上所携带的技巧与能力。
她能听到更细微的响动,能根据室外传来的脚步声猜测对方的行动路线,走了多少步转了一个弯,再走多少步, 转弯后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停顿了多少秒之后举手轻叩门扉, 是使用某种特定的节奏……
咔哒一声,门开了。
谢琇登时更加警惕了起来。
她悄悄地、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地换成了侧坐,右眼无声地贴上房门中间的一条缝隙。
那条缝隙极小极小,即使是谢琇这样带有现世的5.3视力加成的人,也不过只能通过它看到对面的走廊围栏, 以及——
高出围栏上方的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被围栏遮挡,只露出了上半身,但看上去立刻可以判定,一定是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一身深色衣袍, 隐在夜色之中,几乎要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但就在此时, 他面对着的那个房间内, 一点微弱的烛火点燃了起来。烛火虽昏暗,但也已足够勾勒出他的侧影。
他似乎显得有丝不悦, “呼”地一声就吹灭了门后那人手中拿着的烛灯, 用极低的声线飞快地说道:“……危险。入内再谈。”
随即他闪身而入,转过身来, 似是想把房门合上,但在合拢房门的前一瞬间, 他又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像想要再度确认自己有没有受到监视或跟踪。
谢琇:!
他当然不可能看得清楚对面房间的门缝里, 还有一只眼睛在窥视他。但他这短暂的几秒钟探头四周扫视的动作,足以让谢琇勉强看清了他的五官。
……算是俊秀,但仿佛又和她见过的那几位男主与男配们差一点。
这种配置,又在深夜里悄悄与宋槿月会面,一见面就仿佛已经约定好了一般要密谈——此人乃是那位京中诸般势力遍寻不得的“侠盗”陆饮冰无疑。
她上个世界算是仙侠类,又是限定小地图,出了云边镇的小地图之后,长宵又始终在她身旁未曾稍离,因此她并没有见识过多少位其他的俊秀郎君。而且修道之人,身上多少会带着点悟道的仙气,那种“少侠”的英气凛凛、意气飞扬的感觉就会欠缺一点。因此细想下来,她上一位见过的标准“少侠”,竟然还是高韶欢。
可是高韶欢即使受了命运再大的摆弄和磨折,他的身上也有一种英气四溢、眉眼飞扬的少年感,就如同“五更钟”的原作中描写他的那样,年少时“红衣轻裘,打马过市街,路人为之侧目”。
与他相比,对面那位陆饮冰陆少侠,就欠缺了几分陌上谁家的翩翩少年、必定也会秉承一颗赤子之心,持正义、行大道的感觉来。
一言以蔽之,陆少侠从前定然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或许是浸染在正义的“侠”与邪气的“盗”这两道中间的夹缝里,时间已经太久了,因此他身上的气质也仿佛有些亦正亦邪,辨不分明。
如今,这位几乎以一己之力,掀起中京城内、朝堂上下暗潮汹涌的“侠盗”,就在距离她十数步之遥的地方。只要她上前去——
谢琇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下现在就出手的冲动。
私印其实已经不算是重点了。重点是,为什么几方势力都在争夺这枚私印。
陆饮冰又知道不知道这枚私印是如此重要?
谢琇想了又想,倾向于陆饮冰至少知道一部分真相。否则的话,杜家豪奢,看起来昂贵难得的宝物何止一件两件?又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地盗走这枚私印不可?
……还有,为何皇帝一定要她陪嫁的“长安绘卷”,才能放归盛应弦?
说皇帝因为身体不好而喜好求仙问道吧,但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真的有心搞些偏门左道之术,就没有一个佞臣愿意逢迎他、替他寻来了?何至于要气运男主的父亲去讨儿媳的陪嫁,替他寻摸?
更何况,盛六郎是正义的使者,清正忠直,无所畏惧;他的父亲却是个以求仙问道之术进上的佞臣?这合理吗?!
谢琇愈想愈觉得不对劲。
她眼看对面陆饮冰已然进了屋子,将房门合上,便一闪身踏上她早已放在窗下的绣墩,轻轻推开窗子。
她早在刚刚进入这个房间之初,便假作开窗透气而检查好了。这个房间的房门,门轴有些锈涩,开门时无论如何放慢动作、小心翼翼,都会发出一点吱呀的响声;然而对着走廊的窗子却没有这样的困扰,只要放轻些动作,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打开与合上。
她就提早搬了个绣墩放在窗下,打算踩着出去。
其实以她的身手,来点轻功掠出窗外,也不是不行。只是蹬踏墙壁那一下,难免会发出鞋底摩擦墙壁的簌簌声。她并没有试探过陆饮冰的武功高低,不知深浅,因此有可能打草惊蛇的部分,还是预防在先好了。
她轻似无声地一脚踩上绣墩,掠出窗子,足尖点在走廊上,若蜻蜓点水,身形灵动。
她三步两步就掠过走廊,来到之前陆饮冰叩门进入的那间上房门口。
那个房间内并没有点起灯火,但隐约传来一点极细微的语声。
或许是因为笃定在这样的深夜里,万籁俱寂,大家都已沉入了睡眠,因此在确定了门外无人跟踪盯梢之后,陆饮冰的警惕心也就放松了一些。
谢琇停在门口,侧耳聆听,果真听见他的声音。
“……宋姑娘此举太过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