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宜公主如此想着, 竟然生出了几分率性澄澈的坦然之意来。
她扬眉一笑,道:“……你这不是猜得很好吗。”
纪折梅:“……”
长宜公主补充道:“但他们之前妄自揣测你我之间的不愉快程度,做了些过分之事,这一点可并非我所愿……啊, 不过, 听说后来盛六郎不是及时赶到了吗?英雄救美, 何等乐事!可惜我不是他放在心上,急于保护之人……啧啧啧——”
她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博取一点纪折梅的好感。
她是金枝玉叶,但也能屈能伸。
从前对纪折梅与盛应弦无所求,她自然可以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一点。如今有求于对方, 她低一下头、说两句好话,和那金光闪闪的尊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她都这么委曲求全、计谋百出了,纪折梅竟然好像还是没有松口。
“我……我不能为六郎下决定。”她犹豫不决地说道。
“殿下一片盛情, 民女已感受到了殿下的真诚,否则大可不必直言将真相相告。”她道。
“但是……六郎作何打算, 又会如何决定, 民女实在不知。”
长宜公主:“……”
说了半天你耍我吗?!
她也不是多么温柔的好脾气,闻言就脸色一沉。
“你们将曹家灭了, 焉知是否得罪了曹家背后勾连着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万一他们找到了什么破绽, 向着你那六郎齐齐发力,盛六郎又不是神仙, 你道他还真的有三头六臂,能够抵挡八方攻势?”她口气很差地反问道。
“我父皇信赖他一时, 真能信赖他一世吗?即使信赖他一世,可总有龙驭上宾之时;将来若是我那两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蠢弟弟登了大位, 且不说盛六郎与杜家是否已势成水火,就是张家,又岂能放过他?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座下这个位置何等要紧,张家、杜家多少双眼睛都死死盯着,没了皇上的信重和任用,你道他真的能保住这个位子,继续在京城里呼风唤雨?”
纪折梅:“……”
纪小娘子沉默无语,仿佛陷入了深思。
长宜公主冷笑一声。
“如何?你可需要再想想?”
虽然说着“你再想想”,但长宜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毕生就没遇见过几回有人胆敢对她说“不”,因此她说着这个问题的语气其实毋庸置疑,只是象征性地为了显示尊重而多问一句。
但纪折梅却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我不能替六郎做主。我……我得回去好好跟他谈谈。对,好好谈谈……”
长宜公主:“……”
她吃了个软钉子,本来应该生气的,但看到一贯聪敏的纪折梅被她丢过来的一连串真相轰炸得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的呆样,不由得在内心里奇异地涌起了一种“本宫终究胜你三分”的优越感。
因此,她那点愠怒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甚至还能拿着一种混杂着同情与怜悯,又有一些说不出的快意的目光,去心平气和地注视着纪折梅。
真难得,你也会这么慌张吗?
也对,毕竟事涉盛六郎的人生与未来,如此重要的决定,纪折梅又岂敢一肩担起!
“……好。”她难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和颜悦色,对显得有丝浑浑噩噩的纪折梅说道。
“我等你的回音。不过……可别让我等得太久。”
她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威胁的语气,但纪折梅却仿佛三魂七魄都出了窍一般,“嗯嗯是的”地胡乱应了两声,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作声了。
长宜公主忽然觉得有一点好笑。
当然,也有更多的快慰。
任你曾经多么来势汹汹、多么手腕强大,背靠着盛应弦的支持,在绝对的皇权与天生的血统压制之下,也不过只是一枚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
不知过了多久,长宜公主临时走了,说是要回府。走之前她看了一眼神情仿若还有些飘忽不定,像是陷于深度思考之中、忽略了身旁环境的纪折梅,慷慨大方地表示:如果纪小娘子还不着急回府的话,她每日都在这“银汉楼”中定了一桌子菜,今天倒是可以劳驾纪小娘子帮她吃掉。
纪小娘子仿佛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长宜公主带着一点“日行一善”的愉快感走了。
晚膳很快送来了,也的确如同长宜公主所说,是“银汉楼”里最贵最好的一种。
即使谢琇以前就扮演过公主和妃子,但也没吃过这么好吃又昂贵的膳食。
无他,炮灰组扮演的大多数都是不受宠的公主和妃子,那种冬天领不足炭、领回来的炭一点燃还满屋子冒烟,膳食也不是冷的就是剩饭那一类的单纯型炮灰。
自然,炮灰组也会有一些作死的美艳宠妃角色,不过谢琇这个百连无ssr的大非酋,还没轮到过。
因此,此刻坐在“银汉楼”温暖又华丽的房间里,细嚼慢咽着美味精致的膳食,谢琇紧绷的神经都慢慢得到了疗愈和舒展,甚至产生了一种“啊,这算是大战前的宁静吗”的错觉。
她觉得长宜公主还不至于忽然把她毒死,而且退一万步讲,万一饭菜中有毒,她还随身带着解毒丹呢。
上次在曹府嗑过好几回了,良心保证!
因此谢琇果真不客气地把每样菜都尝了一遍,甚至产生了调侃的心情,心想若这就是投奔公主的员工福利的话,倒也还不错……
但下一刻,她唇角那丝淡淡的微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