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下不由一动。
他们一起进了云川卫。他唉声叹气,充分表露出了“蟠楼案”查办困难,他束手无策,打算去翻翻旧案卷,看看能不能参考一下,或许会有所启发的一整套意思,然后堂而皇之地进了云川卫的“石渠阁”——也就是档案室。
从古以来,档案保存就自有一套方法,“石渠阁”也是因着为了防火起见,档案库屋外修有一条石渠、连通院内水池而得名。
谢琇进了石渠阁,感觉到了一阵阴冷。
不过云川卫可不缺经费,晏行云在门旁拿了两盏外有琉璃罩子的灯盏,点燃之后将其中一盏递给谢琇。
谢琇接过去,发现高高的书架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伸出来的灯架,外头也罩着琉璃罩子,只是此刻都没有点燃。
倘若他们找到了正确的书架,只消将架子上附近的固定灯盏点燃,便可以在这里看很久。
谢琇:经费在燃烧啊!
她以前并没有进过云川卫的石渠阁,但推测以郑故峤这样的地位和官职,个人应当是有一整套档案在的,于是跟着小侯爷,在架子上找到“郑氏”这个分类。
……结果这一整书架全是姓郑的人。
想想看也是,郑氏的本家可是百年世家,出过的官员、名士无数;虽然郑故峤这个郑氏和世家之郑氏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总归都是同姓,自然也都挤在一起。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人从北往南、一人从南往北开始找,足足花了三刻钟,才在一大堆郑姓之人里,找到“郑故峤”这三个字。
说起来,小侯爷还真的不愧是气运男主,运气就是比她好。
谢琇还陷在一堆郑某某之中,头昏脑涨的时候,忽然听到小侯爷在那边唤她:“在这里!”
谢琇慌忙赶过去,一眼就看到一只巨大的木箱。此刻箱盖打开着,里面泛黄的案卷堆叠得满满当当。
看到她过去,小侯爷冲着她露出一个苦笑。
“案卷真是太多了……”他说,“我们把这些案卷都搬到窗下去,那里光线好,看得方便。”
确实,窗下摆着桌椅,的确要比黑暗阴冷的石渠阁内部好得多了。
集合谢琇和小侯爷两人之力,才勉强把箱中关于郑故峤的案卷都搬到窗下。两人也不多说,一人分了一堆,就开始看。
窗下摆着一张桌子,桌上竟然还有笔墨,想是为了让来查档之人随时抄录或做笔记之用。
谢琇之前曾经为了“问道于天”私印失窃案,要查宫中的金石秘档,去过“神御阁”。那里虽然是皇家档案库,条件要比云川卫的石渠阁好太多,但查档的心得她还是记得的,因此今天来时,她便细心地带上了提盒,此刻打开来,里面有水有点心,正是要长久作战的准备。
小侯爷一眼看到,便笑了。
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倾身过来,低声问道:
“阿临准备得十分齐全,难道从前曾经查过档,有过经验吗?”
谢琇本是站在桌边张罗这一切的,此刻身旁忽而挨过来一具温热身躯,靠在她身侧低低说话,让她的手不由得一顿。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将盒盖又盖回去,道:“从前在道观中,亦曾整理过观中藏经,有些经书年深日久有所损坏,还要重新修补抄写,想来意思都是差不多的,不自己备些点心茶水,一日颇为难熬。”
小侯爷笑着“哦”了一声,道:“那就偏劳阿临啦。”
谢琇忍不住转过头,横了他一眼,这才拿了案上的粗瓷笔洗走出门去,在门外的石渠里打了水回来研墨。
小侯爷也没再打趣她,很快坐直了,又沉浸回了那些旧档之中。
谢琇一边查看旧档,一边在手底下的纸上记录一些可疑之处,不知不觉写了半张纸。
她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从颈椎到肩膀再到手臂无一处不酸痛,正打算趁着小侯爷不备,偷偷拉伸一下双臂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小侯爷,忽然从桌面上推过来一张纸。
谢琇:?
“这几件事……”小侯爷却好似发现了什么重要秘密似的,说话的语气极为艰涩。
“有些奇怪。”
谢琇:!
她立刻就忘了肩颈酸痛,接过来一看,上面抄录着几行文字。
“永徽十三年四月初十,午时出京,未时抵达平水村,四月十二返京”。
“永徽十三年四月十五,午时末出京,申时抵达铁树庄,四月十七返京”。
“永徽十三年四月廿一,辰时末出京,未时抵达江家坪,四月廿三返京”。
……
底下还有四五条类似的记录,都是隔几天就出京一趟,去的地方有远有近,但大约都在中京周围行路一个时辰左右的范围之内。
谢琇:“……是很奇怪。”
她也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