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种花卖花的历史悠久,盛京城外南郊村头处有不少花农以此为生,每天一早就摘鲜花装在竹蓝里,进城贩卖,所作用途除了女儿家打点妆容修饰,就是插在花瓶里或放在碟里供奉,用鲜花衬着点燃的檀香,来敬拜观音菩萨。
所以在盛京城里,鲜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东西两市都有花墟,花卉交易盛行,而眼前这人敢主动向皇家搭线,家中生意定不会小,只是这两年朝中财政岌岌可危,生意想必不会多好做。
皇子从宫中迁出以后自立府邸,除了开工时需要大兴土木,府邸内的一切家具往往从宫中库房调往,而每年植物花卉类的景致大多是由府内管事承包出去,契券里写的什么花,多少盆、什么规格、怎样的景观、摆放位置、状态保持等等,都需提前订好,其中油水可观。
而规矩是规矩,二皇子要是想从外面采买花卉,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中年男人闻言嘴唇颤了颤,“小人只求一家老小能够糊口,祖业得以支撑,不会败在小人手中,以至于无颜面对祖宗便好,以往每年薄利可得三千两白银,在下愿投桃报李,将这三千两赠送给姑娘与殿下……”
“糊涂!”李春昼轻蹙眉头喝住他,大堂之中显然不易说这种话,“你以为二爷是这等穷凶极恶,蓄意搜刮民财之人?”
对面的男人更是惶惶然,不敢言语,宓鸿宝饶有兴趣地扭头看了李春昼一眼。
李春昼却不以为然,她知道对面的中年男子多年行商,又怎么会被自己这小姑娘家的话吓倒,眼前这番模样无非是故意演出来哄她的罢了。
毕竟越是接近权力中心,人的表现欲和虚荣心就会越强,像李春昼这样年纪尚浅又跟位高权重者关系匪浅的人,很容易就会把被攀附者的权力当成自己的权力。
中年商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做出这番把她这个雏妓的言行举止和态度都奉为圭臬的事来。
李春昼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看破不说破,她话头一转,又道:“我知道您家的苗圃和花园每日能产不少鲜花,又要走街串巷去卖,想必见识颇丰,盛京城内内外外都知道不少消息……只要您愿意每日都把卖花途中听闻的新鲜事给我讲上一讲,这事儿便不难了。”
这是要他做李春昼的眼线,而李春昼背后是二皇子,说到底还是为二皇子做事。
中年商人犹豫片刻,还是在李春昼笑眯眯的注视下答应了。
事情谈妥以后已经差不多是午夜时分了,李春昼把随身带的小巧令牌给中年商人,让他明日拿着令牌直接去找二皇子的人具体详谈,又招手叫来侍女,让她送这位客人去空房休息,食宿费用从李春昼的月钱里扣。
城中有宵禁,宓鸿宝自然走不了了,干脆在春华楼定下了个房间住下。
送她回后面小院的路上,宓鸿宝冷不丁地问:“春娘,你就这么帮他牵线了?”
“能让殿下多一耳目,我多一熟客,何乐而不为呢?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宓鸿宝撇撇嘴,眼中净是不以为然之色,“搭上了皇家的差事,能赚得的利润何止三千两,怕是三五倍还多,他刚才还拿往年的利润说事儿,显然是要糊弄你。”
李春昼跟宓鸿宝并肩走着,抬头望望繁星闪闪的天空,笑着说:“那位客人想必家中也欠了不少债要还……在如今这个世道,活下去已经很难了,就不必逼着人再把皮肉剥开,展示自己的狼狈了。”
宓鸿宝侧头望着她,好一阵安静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