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风没想到被霍檀反将一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跟崔序不同。
崔氏家中人丁兴旺,除去嫡系,堂亲更是多到一个巴掌数不过来,崔序占了嫡次子的身份,又是其中一心钻营为官之道的,因其官职高,又有崔云昭父亲的荫蔽,才能坐稳家主之位。
若非崔云昭父亲忽然过世,原也没有崔序的机会。
但殷长风一早就是殷氏的继承者了。
他生来就是嫡长子,身上肩负着殷氏的未来,从小到大都被管教极严,后来做了家主,治下也依旧严苛。
在殷氏,没有人敢反抗他的话语。
他就连崔序都瞧不上,会看不起霍檀,简直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此刻被霍檀这样不因不阳反驳一句,殷长风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
崔云昭在心里叹气,倒是不觉得为难,只是想着赶紧用过午食,等霍檀走了,殷长风才能好好说话。
于是崔云昭便开口:“舅父,舅母,都坐了这些时候,不如我们先用饭吧?”
周舅母立即就说:“是了,看我这脑子,孙管家,摆饭吧。”
于是,一家人移步膳厅。
膳厅在主院边上的厢房中,里面布置极为雅致,多宝阁上放了琳琅满目的珍品古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地上也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踩上去软软的,一点声音都无。
膳厅当间一张黄花梨大圆桌,上雕吉祥云纹,四周摆了一圈黄花梨扶手椅,粗粗一看,刚好六把。
此刻桌上已经摆满了珍稀佳肴。
殷氏用饭很是讲究,比崔氏还要讲究一些,等一家人在桌边落座,殷长风才端起酒杯,道:“既然合家团聚,见你们过得都好,我心中甚安,不觉愧对长姐姐夫。”
殷长风说到这里,真情实意哽咽了一声。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好了,开席吧。”
于是一家人举起了茶杯,同他一起敬了一杯茶。
霍檀还要当差,没有吃酒,也跟着一起吃茶。
对此,殷长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顿午食用得极为压抑。
殷氏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吃饭时是不允许随意说话的。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吃菜,几乎不发出声响。
对此,周舅母早就习以为常,而殷长风甚至是觉得舒服。
倒是崔云霆和崔云岚两个小的很难受,吃了一会儿就有些不知道怎么下筷,悄悄看了崔云昭一眼,见崔云昭示意他们继续吃菜,才硬着头皮继续吃。
霍檀和崔云昭也神色如常。
好不容易把午食磨蹭完,霍檀又陪着去堂屋吃了一杯茶,这才起身告辞。
从他过来到他走,同殷长风一共就没说几句话,霍檀同两位长辈行礼,便要离开。
倒是周舅母开口:“皎皎,你送一送外甥女婿。”
崔云昭有些意外,她起身跟在了霍檀身边,还未踏出房门,就又听到殷长风冷哼一声。
崔云昭也觉得有些无奈。
她陪着霍檀走了很远,才微微松了口气:“真是。”
霍檀笑了一下,见此处也无旁人,便握了一下她的手。
“外面冷,不用送我,”霍檀道,“若是你觉得不快,晚上还回家去住,把弟妹带回去也可以,这是我的腰牌,巡防军不会拦你。”
崔云昭有些意外。
她顿了顿,笑了一下:“不用,许久未见,可能有些体己话要说,郎君夜里好好安置。”
霍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舍地,又捏了一下她的手,才依依不舍放开了。
“那我走了?”
崔云昭点头:“郎君慢走。”
霍檀脚步微顿,片刻后回头看她,挑眉道:“娘子没有其他要叮嘱的?”
崔云昭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便笑了一下,伸手在他后背一推:“快走吧,就你话多。”
霍檀这才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崔云昭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几年不见,殷长风的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太固执,也太教条,他把自己做秉持的真理奉为圭臬,不肯听旁人哪怕半句好话。
崔云昭如此想着,深吸口气,转身回了堂屋。
这一次她回去时,堂屋里气氛好了许多。
周舅母正在问崔云霆的课业。
自从去了三堂叔的听乐堂,崔云霆的性子开朗不少,再也不如以前那般拧巴了。
此刻被舅母询问,崔云霆也是挺直腰背,绷着小脸,回答得特别认真。
“回舅母,外甥已经在准备明年的乡试,如今已把所有书都读过,正在一一释义,”崔云霆答得有板有眼,“明年外甥一定努力,不给舅父,舅母丢脸。”
崔云昭见他回答有板有眼,不由松了口气。
却不料殷长风听了这话,脸色颇为难看。
“你竟是才开始释义?”殷长风这一句话说出口,崔云霆就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