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倒是听过北戏班子。
前世在汴京,有两家戏班子很红,一家北戏一家南戏,京城的达官显贵经常会请他们到家参演。
崔云昭身份尴尬,没人请她上门,她倒是没听过戏,不知道究竟好不好。
倒是没成想,现在这戏班子就来了伏鹿。
崔云昭好奇问了一句:“叫什么?”
孙总管就笑道:“听说叫吉庆班。”
一般戏班子都叫吉庆,喜庆等名字,讨个好彩头,如此听来倒是平平无奇,但崔云昭却知道,这就是前世红到了汴京的戏班子。
崔云昭就点了点头:“若是开了堂戏,得空请大家去看,咱们也高兴一回。”
这话题说完,孙总管就说:“我看郑掌柜的成衣生意做得不错,因为款式好,买的人很多,我前几日出门,在伏鹿都看到穿咱们自家成衣的客人。”
孙总管是一心为生意。
崔云昭道:“这边不是也有一家绸缎庄,若是成衣生意真的不错,就推广到伏鹿,一起把咱们琳琅绸缎庄的招牌打出来。”
虽然不是老字号,却能创新,这就很不错了。
孙总管又同她说了几句,就道:“小姐若是要采买什么,只管让人来吩咐就是,这边的门道我都摸熟,知道如何做。”
崔云昭点点头,赞扬了他几句,又去其他两家铺子都看过,这才回了家。
这一趟倒还挺累的。
她回去懒懒坐了一会儿,不自觉就睡着了。
打盹只是打盹,不过片刻功夫,崔云昭甚至觉得自己没睡着,她就忽然惊醒了。
夏妈妈正坐在边上缝补,见她醒来,就笑道:“这几日确实很累。”
崔云昭点点头,吃了口茶,这才清醒过来。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快午食了,就道:“去正堂吧。”
两人从卧房出来,就看到雪球在门口绕着树跑。
谭齐丘右手拿着个小绣球,正在逗弄它。
三个多月过去,雪球长大了一圈,现在是大雪球了。
不过它依旧很听话,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有些狼吞虎咽,这是流浪时留下来的坏毛病,改不掉,崔云昭也就随它去了。
雪球如今吃得好,睡得好,身上的短绒毛又白又亮,干净极了,它跑起来的动作特别利落,就跟个小豹子似的,完全没有小时候颤颤巍巍的模样了。
它随着谭齐丘手中的球,不停诺腾奔跑,却一点都不着急,连喊叫都没有。
崔云昭看到,谭齐丘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容。
可那笑容同之前的每一日都一样,一样的爽朗,一样的弧度,一样的让人心碎。
这场景不像是他逗雪球玩,反而像是雪球陪他玩。
听到脚步声,谭齐丘回过头看,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九娘子。”
一场大病,也正好到了年纪,谭齐丘的声音少了几分清亮,多了些许沉稳。
有些哑,却又不那么低沉。
崔云昭也笑了:“跟雪球玩呢?”
她说着,蹲下来揉了揉雪球的小脑袋:“是应该多带它跑一跑,看它胖的。”
谭齐丘的目光落到雪球身上,很快就移开了。
“嗯。”
他干脆地回答。
崔云昭看到他微微侧身站着,不让人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衣袖。
崔云昭心里叹气,面上却依旧笑容可掬,她对谭齐丘道:“小丘,家里最近搬家,实在忙不够来,你得空就帮虎子他们做些事,多谢你了。”
谭齐丘不是霍家的小厮,他只是住在这里,他依旧是霍檀手底下的押正,现在正在养病。
所以崔云昭的话说得很客气。
谭齐丘愣了一下。
自从他“病了”之后,阿姐就很紧张,什么都不让他做,确实,他刚恢复过来那阵子,情绪实在不高。
可现在,他却自以为自己恢复过来了。
不需要人怜悯,也不需要人照顾,他是个军人,不需要被平头百姓关照。
他应该去照顾别人。
之前因为要搬家,谭齐丘也跟着忙了好些时候,现在搬来了伏鹿,他反而不知所措。
现在,崔云昭倒是给了他事情做。
谭齐丘的眼睛里微微扬起一抹光,不明亮,却也能穿透黑暗。
“是,九娘子放心,我会努力。”
崔云昭笑了笑,道:“该用午食了,快去吃饭吧,吃过饭再来带雪球玩。”
崔云昭说着,弯腰把雪球抱起来,带着它去了正院。
谭齐丘单手捏着手里的绣球,看着雪球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院中那颗海棠。
春日时节,海棠新绿,嫩芽挂满枝头。
可谭齐丘却不觉得温暖,他偶尔恍惚,觉得自己永远都被留在了那个雪夜里。
崔云昭抱着雪球去中院的时候,霍成樟正在院子里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