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推辞一番,可架不住苏元娘执意如此,她便叫春桃帮苏辙将封红收下。
她知晓苏元娘是什么性子,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府中要缩减开支用度,一个人要当两个人使,若留下那等偷奸耍滑的,蹭吃蹭喝不说,更叫那些勤快老实的寒了心。”
“我管家这么多年,识人总比大嫂清楚些。”
“这是我觉得不错人的名册,元娘你若有时间也可以在大嫂跟前提上一嘴。”
苏元娘连声道好。
她虽是姑娘家,可从小得父亲苏澹看重,儿时更是被苏澹抱在膝上亲自教导过的,很识大体。
程氏想若自己有儿子,定会求娶苏元娘的,便与她说起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元娘,大嫂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清楚,她之所以攥着管家权不放全是为了你们几个。”
“她是寡妇,寻常不好随意出去走动,若管起家来,人情往来就不得不出门走动,如此也能为你选上如意郎君。”
“姑娘家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若两眼一抹黑,所嫁非良人,那一辈子就毁了。”
“大嫂也是一片苦心呐!”
等着她走后,苏元娘一个人在屋内坐了许久。
等她想明白整件事时,已满脸是泪。
果不其然,苏元娘行至主屋廊下,就听见王氏在说话:“咳咳,这陈家在眉州虽也算有头有脸,但他们家大郎小小年纪,身边就已有两个姨娘,他们家下的帖子,就帮我回绝了。”
“还有这个郭家,倒是家风清明,可祖祖辈辈连个进士都没出过,可见一家人都不是读书这块料,元娘哪里能嫁到这样的人家?这家我看也不必去了……”
苏元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一进去,她就扑进王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王氏心都碎了,压根忘了早上母女争嘴一事,将她搂在怀里也跟着红了眼眶,忍不住道:“我儿,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想到方才听人说程氏带着苏辙来过一趟,心里更是怒火中烧,扬声道:“好啊,定又是这个程氏在捣鬼,不就是我抢了她的管家之权吗?”
“她若有本事冲着我来就是,哪有冲个孩子撒气的道理?”
说着,她就站起身,打算前去找程氏理论。
苏元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王氏,就好像拼死护着小鸡的母鸡似的,忙拉着她道:“娘,不关三婶娘的事。”
她便将方才程氏前来劝她的话都说了,也说明自己不愿叫王氏管家是担心王氏的身子,最后更是道:“娘,三婶娘是个好的。”
“您想,当初咱们在外祖家住的时候,三婶娘是不是逢年过节就给我们送东西?”
“若是家中富庶也就算了,可那些东西都是拿三婶娘的嫁妆送的。”
“我问您,换成您您做得到吗?反正我若是三婶娘,我肯定做不到的。”
王氏并不是个油盐不进的,更不是不讲道理的,只是先前着急苏元娘的亲事,钻了牛角尖而已。
苏元娘瞧见她面色和缓,继续道:“先前您一回来就说要管家,三婶娘是不是二话不说让给了您?”
王氏忍不住嘀咕道:“那是她知道这是个烂摊子……”
“烂摊子又如何?”因才哭过一场的缘故,苏元娘的嗓子还有些哑哑的:“那时候您刚管家,苏家上下丫鬟婆子背地里没少嚼舌根子,甚至连三叔这么些年没考上进士都议论上了。”
“我若是三婶娘,哪怕是为了争口气,也不会将这管家权让出来的。”
“从前您时常教导我与大郎他们几个,说一家人只有齐心协力,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我们与三叔,三婶娘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您自己说的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一番话说的王氏面上是白一阵红一阵的。
而后苏元娘提出要以王氏的名义给三房送去两匹料子,王氏也没拒绝。
苏元娘知晓她这是答应下来,便吩咐宋嬷嬷下去安排。
翌日一早,宋嬷嬷就亲自去了一趟三房,直说这两匹料子给苏辙三人做春裳穿。
程氏含笑道谢。
等着妯娌二人再见面时,王氏就不像吃了枪子似的,甚至还红着脸上前与程氏搭话,问她府中留下哪些人较为合适。
程氏并未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起家中琐事来。
苏辙见了,自是眉开眼笑。
家和万事兴,这话从来不假。
等着元宵节一过,王氏就拟定好了名册。
像那等有归处,年老的婆子们自是喜不自禁,连连去长房谢恩。
但有些无家可归的婆子,好吃懒做、拿月钱混日子的丫鬟,可就不答应,一个个去王氏跟前哭哭啼啼,好在王氏早就与程氏讨教过法子,当即是脸一板,正色道:“你们既不愿走,那我也不勉强,左右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苏家,既然这般,那我将你们发卖了就是。”
分毫不收就将丫鬟婆子放了,别说眉山,放眼整个四川怕都没这等好事。
这等事,不管到哪里他们苏家都占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