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哭,他也在哭,哭的是伤心极了,抽噎着道:“谁要你们大人老是喜欢骗人,我怕您在信中说的八郎已好的差不多一事也是骗我的。”
“当初你们还与我说四哥去了二伯家了,后来又说七姐姐也去了二家,我知道,他们才没有去二伯家,他们是死了。”
“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我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八郎了……”
苏家四郎苏景先去世时,他才不到三岁。
即便他年纪尚小,却一点不耽误他整日跟在苏景先后面像跟屁虫似的。
后来苏景先去世,他也问过一次,听说苏景先去了二伯苏涣家里便再也没问过,众人以为将他糊弄了过去,没想到他是什么都知道。
程氏与苏洵俱是一愣。
哭的伤心欲绝的苏轼更是收不住,嘴里嚷嚷起来:“爹,娘,我好想四哥,我好想七姐姐啊!”
说着,他又是一把将身侧的苏辙死死抱住,哭的是愈发大声:“八郎,你与八姐姐可千万不能有事。”
“若是你们死了,我肯定会伤心死的……”
程氏也跟着他掉眼泪,更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苏洵在一旁柔声劝慰。
可惜,苏轼积压几年的思念之情再加上今日的劳累一起喷涌而出,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
苏辙就这样被苏轼紧紧抱着,抱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更知道自己脸上,肩上都是苏轼的眼泪与鼻涕,但他却是一动不动,直至苏轼哭累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轼即便在睡梦中都还在抽噎。
苏辙见状,低声道:“爹爹,娘,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有什么事情,明早上起来再说也不迟!”
他扫了眼仍抽噎不止的苏轼,难得主动道:“今晚就要六哥陪着我一起睡吧。”
程氏与苏洵这才下去。
苏辙累了这么久,头一挨在枕上就睡着了。
如从前每一次一样,苏轼睡觉极不老实,不是胳膊环住苏辙的胳膊,就是小粗腿压在苏辙身上。
从前的苏辙是烦不胜烦,但如今,他觉得这等滋味好像也不错。
两个人睡觉,多热闹啊!
翌日一早苏辙尚睡得迷迷糊糊时,就能感觉到有人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小手,再摸摸自己的小脸,再帮自己掖掖被角,时不时偷笑两声。
他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这人是苏轼,只呢喃道:“六哥,你别闹!”
苏轼见他醒了,便来劲儿了,抱着他的胳膊道:“八郎,快起来陪我玩!”
“你不知道我在天庆观时睡得都是大通铺,左右都是人,一点没家里睡得舒服……”
苏辙知道,有苏轼在,自己休想睡懒觉,索性便睁开眼。
他这眼睛一睁开,就见苏轼曼联含笑看着自己,眼里更是满藏笑意。
得。
他这下连生气都不能够了。
苏轼只觉得自己像三年五载没见到苏辙似的,絮絮叨叨与他说个不停,一下说自己这几日在天庆观念了什么书,学了什么新内容,一下又说天庆观的伙食很差,好在有程氏送去的羊肉酱与豆豉,一下更说自己在天庆观时很是想家,更想念苏辙……
苏辙时不时接话一两声,算是附和他。
一直等到任乳娘进来,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才起床。
桌上摆着苏轼一贯爱吃的餐食,可惜他看着并没有什么胃口。
苏辙刚端起真君粥喝了一口,扫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道:“六哥,你既担心娘不高兴,那就再去给娘赔个不是吧!”
真君粥名字听着是霸气十足,实则里头的食材与这名字并无多大关系。
先放梗米,再放冰糖,最后放入干杏,煮至粘稠起锅。
做法不难,但苏轼一向爱吃。
毕竟他喜欢吃甜食,这真君粥酸酸甜甜,很得他的胃口。
但苏辙吃起来却觉得太过甜腻,略用了个炊饼后就拉着苏轼出门去找程氏。
苏轼早有心给程氏认错,两个孩子便径直去了主屋。
一进去,程氏正忙着秋日纱縠行开业一事,手中的算盘打的是哐当直响,更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轼心里是七上八下上前,低声道:“娘,昨日都是我的不是,您能不能不生气了……”
昨日程氏回屋后是一宿未眠,她从故去的苏景先与苏七娘想到如今的三个孩子,哪里睡得着?
如今她看到一脸怯意的苏轼,冲他招手道:“六郎,你过来。”
苏轼嘴巴一瘪,差点又要哭出来。
他觉得程氏定又要揍他,但他也知道今日这顿打是逃不了的,便犹犹豫豫上前。
谁知程氏却拉起他的手道:“六郎很想念你四哥与七姐姐是不是?”
苏轼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程氏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娘也很想念他们,只是他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