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不可能不翼而飞, 罗纨之就猜是被苍怀捡了去。
现在谢三郎还要见她……
该不是要追究她破坏书籍之过吧?
罗纨之怀着忐忑的心情沿着浸满木香的阶梯爬到顶,到达五层。
文渊阁每一层的布置都大差不差,但是五层完全不一样, 不但更加古朴厚重,就连窗洞都与下层不同, 开得更小, 洞口更高,显得空间逼仄而昏暗, 也更隐蔽。
罗纨之不喜欢压抑的房间, 深深吸了口气才走上前。
谢三郎坐在张圈手胡椅上, 面前是一张卷边竹节高桌,上边笔墨纸砚齐全,还配有一壶热茶配糕点。
比起她,享受的不是一星半点的优待。
那本男杂症就在他手前边搁着,看着没有什么损伤, 罗纨之无辜地望向谢三郎, “三郎找我?”
谢昀把书往她的方向推了下,“你看这书做什么?”
“……随便看看, 兴许有用。”罗纨之含糊其辞。
“什么用?”
“若三郎哪天有个头疼脑热,我还能给看看。”
罗纨之完全是睁着眼睛瞎说话。
谢家家大业大,哪还轮到她给谢三郎看病。
“哦?那你都学到了什么?”谢昀用手指叩了叩书页,男杂症三个字那么显眼,不但如此,他还一手翻开那页书。
正正好就是罗纨之看的最后那页。
“就是……”罗纨之刚吐出两个字, 随即忽然灵光一现, 结合医书上的字,想到自己先前迷惑不解的那处不正是对应浑诗歪句里说的“金。枪”、“寸棍”, 她慢慢睁大眼睛,嘴里无意识重复:“就是……”
视线往下落,不过桌子及时挡住了她的发挥,她只能看见谢三郎露在外边的衣摆和锦靴。
女郎大胆如斯,目光无形也似有形,嘴里无声胜有声。
谢昀凝视她,阻止她用那小脑袋瓜给他编排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别胡思乱想。”
罗纨之眨了下眼,还真不客气:“……三郎那日晚上那般,是无事的吗?”
真不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怪病?
她没有问出口的后话全在好奇的眼眸里。
同样是肉,怎么还能像变戏法一样,平时看不见,有时又能那样显眼?
谢昀:“……”
他原本是想叫这女郎知难而退,谁料她还真一本正经问起来。
还未嫁的女郎家里一般都会防着,不会提前叫她们知晓这些男女之事,所以罗纨之不知详情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些事不该由他来教。
“无事。”
“书上说是……三郎如此出尘高洁之人难道也会有那等想法?”
罗纨之大有不把他问倒不肯罢休的势头。
谢三郎盯着她未给出回答,罗纨之也不甘示弱,认真瞅着他。
仿佛还期待从他脸上看到什么难堪、为难或者羞涩的表情。
谢昀起身绕过书案,他挺拔的身高在这难透月光的屋子里带来的压迫感让罗纨之头皮一麻。
随着郎君高大的身影罩来,罗纨之心里就生出想要逃的念头,可仅仅退了几步,她的后背就抵住了厚重的书架,再无可避之处。
罗纨之想要屏住呼吸。
但谢三郎身上的沉水香随着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已将她包围,宛若置身在绵绵细雨当中,待察觉身凉时,雨早浸透里衣,太迟了。
他的身并未贴紧,空出的余地恰好够他弯下脖颈,然而就这一曲颈,两人的距离变得格外亲近。
实在太近了。
两人眼对着眼,鼻尖朝着鼻尖,唇息交织,好似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救的事。
罗纨之紧张得手指尖都发麻了。
三郎的瘦长的指摩挲在她的颈侧,沿着血管往下,低润嗓音拂过她的鬓发,“你脉搏跳得很快,是我令你紧张了?”
何止是快,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倘若他的指再往下一点的话,或者他的唇再靠近一些……
脸颊发痒,耳尖转烫,这过近的呢喃太让人气血翻涌。
罗纨之想要闭上眼,又不敢闭上眼,遂半张微闭,像个微醺的人儿,唯有唇齿溢出微弱的声音,“三郎……”
她又不是一根草、一块石头,哪里经得起谢三郎如此美色当前。
谢三郎看她身子都开始发颤,才离远了些,不再逗她,说道:“趋利避害是本能反应,就好比你会因为我靠近而害怕,而我则会生出别的,并不因品德好坏、学识优劣而不同,明白了?”
罗纨之不太明白,总感觉和谢三郎说的不一样,可是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只能半信半疑道:“……这种感觉不好。”
那从灵魂深处颤抖出来的情绪,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够在瞬间完全把控一个人的行为,令人无措和不安。
谢三郎抬手抽。出她头顶上的一卷竹简,退开身子,轻声建议:“那你学会克服一下。”
罗纨之懵了。
谢昀握住书简准备回去,就好像他本来走过来就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是她自己吓了自己。
但是,罗纨之才不信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但是有意的,还是有意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