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还有这两天辛辛苦苦拉车得来的钱。
国道上的车仍然是来来往往,避开着倒地的三轮车和林树深。
林树深发现自己就是在一架高架桥上。
他倚在桥边,一时间万念俱灰。
突然,他兜里的电话响起。
是麻子。
“林子!”麻子的声音很是急切,低沉而又难过:“林子,你现在没有在拉车吧?不要拉了,那帮烂仔车又回来了。盘子出事了!”
听到患难同伴的声音,曹学谦的泪水一下糊住了眼睛。
还拉什么车啊,车已经没了。
林树深艰难地张口,却是不容易发出声音。
“林子,你在吗?”麻子问。
“我在,”林树深终于嗡嗡地开腔:“盘子怎么啦?”
“盘子,他,他,没了!”麻子在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沉重。
“什么意思?”林树深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盘子没了是什么意思?盘子怎么啦?”
“盘子今天出车,被烂仔车追,逃跑时慌里慌张被车撞了,人当场就没了……”
麻子还在说,但林树深像被电击了一样地呆住了!
盘子没了!
前几天还在一起打牌,昨天还一起哈哈大笑。
说没就没了。
真的像一个盘子,说碎就碎了。
都是苦命人啊。
盘子缺一条腿,自己缺一条胳膊,两个人在拉三轮车的路上同病相怜。
可现在,那个缺着腿,拄着拐,不向命运屈服的患难弟兄居然没了!
林树深不知道麻子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刚才也没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麻子听。
他的内心还在震惊中。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盘子一只腿上下三轮车的艰难的情景。
那个向命运抗争的人啊,终究是没抗争过命运。
我自己呢?
我抗争得过吗?
我现在除了我一个独臂身体,还剩什么?还有什么?
我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难了啊。
卖过湿巾纸,大太阳下一包也没卖出去;
卖过鞋子,鲜有人问津;
卖过烤红薯,被人踢翻了烤炉;
本来以为终于找到了一条开三轮车拉客的路,谁想到……
林树深含泪,又看了几眼他的三轮车……
这个城市,已是一片夜色。
璀璨陆离的各色灯光下,它是如此的繁华。
谁能看到,一颗卑微的生命,在做着如此艰难的挣扎?
盘子走了,终是去到了天堂了,不再受这人世间的苦了……
林树深觉得自己也好累,好累。
他拼了全力,不过是为了能在这世界上活一回,可是,却是这样的难,每一条路,都没办法走得通。
夏夜里的风吹过,又吹扬起他左手边空空的袖管。
一片树叶,从旁边的大树上掉落,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地落到了高架桥下,落到了一辆汽车顶上,又落到了飞速旋转的车轮下。
林树深怔怔地看着那树叶。
真想像那一片树叶啊。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很大声的摇滚音乐。
林树深很少听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但他听清了一句歌词:“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歌声强劲激昂。
单听这一句,林树深一下就热泪盈眶。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这也是我曾经的梦想!
可是现在,我的生命已无法怒放。
我只想凭着我这仅有的一只手好好地活着,可我发现我也活不下去。
我拖累了叶芦,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不能提供孩子好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林树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惭愧。
他抓住了护栏,抬起了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