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无往不利的读心术失效所致,林楚夕听闻此言,惊掉下巴。
短暂缅怀过后,楚若水收敛心绪,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来,将女儿的下巴推回。闭上她淡漠小嘴儿,关住胡乱抖动的舌头。
上下齿轻叩有声,楚夕回过神儿来,“你……来头这么大,父亲他……知道么?”
楚若水点头触底,连忙左右摇摆,“他所知不全,虽认同我之所行,但终究是炎王的人。你修灵之事要瞒住所有人,包括林凯与楚凡。至于罗绮,虽身世可怜,惹人疼爱,但为你安全着想,逼不得已,只能……”
林楚夕急忙劝住,“别!罗绮我自会看着。
父亲竟是炎王的人?那……通过他几次三番对楚凡下手的,竟是国主?还有二哥的死呢,也是国主手笔?难道,他才是暗影楼真正主事之人?”
楚夕心中惶急,许多隐秘接连抛出。
楚若水未曾想到,这个女儿一声不响地修灵,还将事情摸得三分透。
沉吟道,“别乱说话!我们本是罪身,怎能妄议国主?你从何得知这些的?”
林楚夕腰背放松,堆坐椅背,不以为意道,“什么罪身!前楚亡国十几年了,还想赶尽杀绝么?
我们曾抓过暗影楼的人,审问得知,父亲背后有人。他也太不小心!每次刚一禁足,就想方设法哄我们出府,必遭行刺。楚凡早有疑心,顾念二哥亡故,有些逃避。我倒是想问一句,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舍得推出去送死?”
楚若水静听半晌,神色莫名。
楚夕见状,心下骇然,“难道真不是亲生的?我的天啊!那国主呢?他为何揪着楚凡不放?自从熊宝来到家里,此事没断过。以他的身份和权力,若有此心,我们早死几百次了。”
楚氏面色僵硬,期期艾艾说道,“是……洛长风,怀疑我的身份,接连试探楚凡。”
林楚夕见母亲神思不属,疑窦丛生。
忽觉苦恼,平日太过依赖读心术。如今失效,根本无法辨别母亲所言几分真假。
洛长风若起疑,何不直接抓人审问?林凯不是他的人么?
刚才不是说楚凡是普通修炼者,能试探出什么?
父亲竟不是亲的,难怪送楚凡吃苦头。母亲,林凯,洛长风之间,定有隐秘!
我有天赋在身,母亲不允我修灵;楚凡资质极差,却想方设法为他唤灵。真是为了隐藏身世?
可主持唤灵仪式的雷引,也是洛长风手下。根本瞒不住!
若是两相互换,恐怕接连遇袭的是我。母亲何以厚此薄彼?
林楚夕压制翻腾心绪,佯作娇憨,“娘,何为血脉威能?”
楚若水看着女儿眉目舒展,转而好奇血脉,暗叹孩童心性。
庄严肃穆道,“我姬氏一族,相传是神族后裔。女子觉灵,癸夜太阴;男子觉灵,壬阳善水。与普通修炼者相比,我们的太阴灵力与水灵力,更有诸多神妙。一如我当年行走江湖时,可在夜晚凝太阴灵力为剑,杀人于无形。待你日后修为精深,自能找到偏爱特性。”
林楚夕暗暗出神,母亲这般神采飞扬,与楚凡吹牛简直如出一辙。自身血脉威能,该不会是读心术吧?
强忍笑意,点头装乖,“我晓得了!待我发觉神奇,再来献宝。娘亲,我们家里还有其他亲属么?”
提起伤心事,楚若水捂着胸口转身抹眼泪。
楚夕尴尬挠头,既然称为‘前朝余孽’,想必不太乐观。
楚若水悲声道,“或许有,或许没有。此事出了这扇门,便烂在肚子里吧。你盯住罗绮,若惹出是非,别怪为娘心狠手辣!”
楚氏头也不回,单手轻摆,手绢上散落星点水迹。
楚夕行礼,缓步退走。
刚出院门,迎头撞到罗绮。两人皆心不在焉,摔在一处。
林楚夕玩心大起,翻身将罗绮压在地上。模仿楚凡磨蹭面纱,凑到她耳边,唇齿开合,“管好嘴,能保命。”
清风关前。
午时将尽,公主鸾驾终于姗姗来迟。
此地依山傍水,扎起一片营帐。楚凡睡眼朦胧,趴着车窗往外看,简直一塌糊涂!
他曾入新兵营学棍法,替二哥带过司奴营,从没见过这么乱的营地。若有人沿着外围点火,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全变烤鸡。
洛青禾兴致颇高,“三胖,睡醒啦?快走,本宫带你入关吃烤肉去!”
林楚凡满眼茫然,“入,入关?不是来围猎的么?”
青禾不耐烦道,“今天只是些小打小闹,明日才有好戏看。父王早在关上了,我与王兄们自可以上去休整。”
林楚凡暗敲退堂鼓,“那是你们家的事儿。我和熊宝留在此处即可。我可不想惹事儿。哎!”
三退两退,竟掉下车去。将周围行礼众人吓了一跳!
公主车上掉下一个男子!这可如何是好?有那机灵的家伙,早把头低进胸怀,佯装未见。
青禾不舍熊宝,稍作迟疑,领着苍荷跳下。
冷哼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胆小鬼。当初那个冲冠一怒杀府尹的林三胖,不是你吧?”
林楚凡揉着屁股爬起,义正言辞,“你大概是认错人了。我一向遵纪守法。”
两人有说有笑,步入营地,继而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自己没帐篷。
周围营帐皆是参加围猎之人自行驻扎,并非军营,更无备用。
青禾跺脚抱怨,“麻烦死了!还要自己搭建,听我的,入关住客栈多好!”
楚凡回头,望见两片山脉中间唯一的平坦山谷。
入口处城墙竖起,约有碎冰城七成高度。城门紧闭,墙头旌旗招展,兵甲泛光,威武不凡。
若真有敌来犯,两侧山坡并不陡峭,一把火烧过即可跑马。大队骑兵不用半个时辰轻松绕过。
林楚凡摇头,“此事简单,你选一个中意的。把钱给里面物主,让他入关住客栈去。”
也是个法子,公主意动,嘴上却不饶人,“我说不过你!等回家的,让楚夕收拾你。”
青禾来回踱步,自边缘选了个最大的营帐,打算邀熊宝同住。
苍荷奉命进入游说,迅速红着脸逃出来,抿嘴不语。
随后怒喝响起,“哪来的混账,如此不知礼数,擅闯本少营帐!国主有令,仕女入关留宿,只有参加围猎的勇士才可以驻扎关外。”
洛青禾大怒,“石头脸!你的眼睛是长死了么?连本宫近侍也不认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怒喊而出之人正是梅寒石。身穿白色长衫,暗绣几株红梅。
楚凡细看半晌,见其侧面系带偏移,不知何故如此匆忙。
梅寒石脸色僵硬,“洛青禾?还以为你不敢来呢!国主有令,女子皆入关内留宿。你派人闯我营帐,意欲何为?”
“梅贤弟,不得无礼!”
帐篷帷幔一掀,又走出一人来。却不曾想,这是个专用合住的营帐。
来人墨色长衫,边角暗绣几朵白梅。
楚凡乍看以为是梅家公子,抬眼一瞧,吃惊不小。此子眼睛险些连成一条缝,似乎是梁文亮。
这位仁兄怕是穿错衣服了?
梁公子显然守礼,“见过公主殿下,林公子有礼。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青禾一时语塞,临时编排道,“本宫想看这……湖光山色,便不入关了,急需一个边缘的营帐过夜。你们这个够大,能同住多人,本宫中意。”
梁文亮从善如流,“幸何如之!如此便献给公主使用。我二人立即收拾行囊,另寻别处。”
忙拉着气鼓鼓的梅寒石回去打包行囊。
洛青禾巧取豪夺完毕,依着熊宝坐下,转望身旁山水,实在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