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礼坐在车内, 抬头望着面前灯火通明的酒店。
他从林希诺那里要到了池霭所在的楼层和房间号码,但是自外部?粗略打?量,只觉得似乎每一个明亮的房间、每一盏散发辉芒的灯光都并无分别。
痴痴注视几眼, 祁言礼又将头垂了下去。
生怕目光在哪个房间的阳台, 与池霭的视线不?期而遇,叫她发现自己?头脑一热,奔袭两百公里只为跟她离得更近一点的不理智行为。
公益片的拍摄工作接近收尾,他不?愿外界的其他因素, 来让池霭变得更累。
哪怕这个因素, 是他自己?。
浓重如墨夜色渐渐加深, 祁言礼在没有内部?光源的驾驶座上也坐了很久。
接近池霭气味的香水,于凝滞的空气里挥发殆尽。
祁言礼想?要再次从储物格里拿出蔷薇浮雕的玻璃瓶,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
嗡嗡的机身贴着掌心的纹路,带给肌肤酥麻的触感。
他将?倒扣的屏幕翻转过来,目光所及的一瞬,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是池霭。
祁言礼很少接到池霭主动打?来的电话?。
特别是在这个思念情绪泛滥的时?刻,只有祁言礼自己?知道看到她的名?字有多欢喜。
他控制着陡然?有些激动的呼吸, 按下了接听键。
“池霭。”
祁言礼尽量让自己?在久坐中泛出困顿感的嗓音变得正常如同往昔。
“你?在做什么?”
池霭的语调总是这样平静。
有时?候祁言礼甚至会怀疑,哪怕她在睡梦中发出的呓语, 是否也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不?想?给她造成困扰, 祁言礼回道:“我刚看完公司这季度的报表, 正准备洗澡睡觉。”
话?筒那头, 池霭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准对我撒谎。”
祁言礼好不?容易放缓的呼吸又再度变得急促。
他很难描述自己?当下的心情。
在谎言被无情拆穿的忐忑之外,又有另一种隐秘的暗潮在他的血液间涌动。
尽管池霭的语气不?算好, 但当她发出这样的命令时?, 祁言礼的脑海会随之生出一种自己?被掌控在手?中,全然?属于对方的短暂错觉——这种错觉令他由衷地感觉到兴奋。
他压抑着喉咙深处即将?挣破而出的嗬嗬气声, 用尽量可怜的语气对池霭坦白道:“对不?起,霭霭……我太想?你?了,我没有办法?,所以偷偷开车来到了青阳区。”
酒店三楼的房间位置不?是很高,足以让池霭隔着落地窗看清地面停车场的车牌号。
但相隔两面玻璃,她却无法?穿透朦胧的黑暗,去看清楚坐在车内的祁言礼的表情。
池霭无声消化着对方真的驱车来到青阳区的事实。
待手?机那侧又带着试探和不?确定性,委屈巴巴地响起一声“霭霭”,她才一把拉上窗帘,顺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个酒店的?”
祁言礼沉默几秒,脑子里回忆起这一路上,林希诺通过微信汇报过来的尽职尽责电灯泡行动,他想?敏锐如池霭,肯定早就?心生怀疑,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并坦白干净。
便说:“林希诺,在进入卓际之前,曾经在我手?下的公司工作过。”
见?猜测被证实,池霭的心绪也没有多余的起伏。
她问道:“那我每次和方知悟打?电话?,她都跳出来干扰我,也是你?指使的?”
祁言礼闷闷地说道:“你?都没跟我打?过几个电话?。”
“所以你?就?派她来监视我吗?”
“监视”这个词语用的很重,再配上池霭情绪莫测的嗓音,祁言礼不?由得绷紧了背脊。
他向池霭发誓:“我从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只是想?着有些事她或许能帮上你?。”
是监视也好,是帮助也罢。
说到底,池霭根本不?在乎。
她听了祁言礼的解释,心底也并未全然?放下怀疑。
思绪反馈到面上,她低低发出几声笑语:“祁言礼,你?说把卧底安插到竞品公司打?商战我倒觉得像你?的作风,结果你?只是让她来做电灯泡,我可没想?过你?会像方知悟一样幼稚。”
那笑声仿佛涟漪从胸腔中一圈圈扩散而出,又像是轻盈鹅毛在祁言礼的耳廓扫过。
赧然?漫上肌肤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幼稚。
但池霭没有用厌恶的语气指责,大约……也是不?太嫌弃吧?
祁言礼没有说话?,唇畔跟着勾起一缕浅浅的弧度。
他握紧手?机,听着池霭的笑声,一颗无处着落的心脏忽然?拥有了踏实的归处。
片刻后,池霭报出了房间号。
她道:“祁言礼,你?现在上来,我要惩罚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