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者,殊也。稍异于常规而已。如奇门遁甲,请神束鬼,缩地成寸,撒豆成兵,等不入流的旁门术业,便是术。”
“法者,发也。天地有力,有德者发之。腾云驾雾,借雨生风。飞天遁地,排山倒海。”
“那道呢?”
薛陀子看着远处的白云,心里不禁生出悲凉之感。白云苍狗,白驹过隙,人生虚掷六十余年矣。
想到这儿,他无力地撑住地面,“是啊,道呢?”
随之缓过神来,“道者,盗也。”
“凡人要想长生久视,必要逆天改命,或偷天换命。”
“得道之人,乃窃天地寿,同日月光,享天地之无极,脱胎换骨,霞举飞升。”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可惜如今天道崩塌,地道崩坏,人道势弱,世上已再无真仙。但修丹鼎,服霞气,去厄避灾,福寿延绵却是不难。”
“为何不能四者兼修?”
“这谈何容易!”
“这四门即使任何一门都值得一个人毕生求索,何况四门齐修?所谓一心不能二用,耽于道便误于法,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薛陀子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反正我没有从听说过这等豪遮人物!”
“没听过不意味着没有。”
“呵,我这一辈子飘零半世,都没触摸到道的门槛,我师傅也说,我生来便没有一颗道心!”薛陀子苦笑,“又惦记这些干什么?我……已经很久不问道门中事儿了。”
“您一生求道,不是道心?”
薛陀子眼袋微垂,“不过是可怜的向道之心罢了。”
“若有朝一日入道了呢?”
薛陀子念了一声道号,收敛衣裾,直起身子,一脸正色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师傅,”瞎子少年叫了一声,薛陀子偏过头,只见少年神色认真,“以后徒儿助你入道!”
薛陀子神色一滞。
他眸光闪烁几下,然后老怀大笑。
笑声很特别,有些嘶哑,也有些畅快,似乎将许多年没笑的一并宣泄了出来。
“哎,”他神情逐渐平静下来,“其实这不过是老夫年少的执念罢了!”
瞎子少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薛陀子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便走,“而你还年轻,会有很多机会!”
瞎子少年身子僵了一下。
他随手折起一截柳枝,左右胡乱打了两下,柳枝越打越硬,很快泛起金属的毫光。
最后变成一根通体泛黄的熟铜棍。
塞到少年手里,薛陀子朗笑一声:“就算不能成道,咱们师徒作伴,也能好好走完这漫漫余生。”
煌煌大日,霞光漫天,一老一少一猴,点缀其间。
……
……
虔州城德善坊口水井内,静水深潭,黑影绰绰,湿漉漉的井壁上,一把生锈的剑微微震动,发出一道轻微的剑鸣,下方的静水一道波澜缓缓晕开。
一声如惊雷在静水中炸开。
四月五日,虔州城突降大雨,三日不绝,琴江水涨三尺,沿江百姓溺亡者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