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要离开西博城的时候,我们遇到一个人,他开枪想杀我,姐姐替我挡住了子弹。妈,她是为了救我才离开的。”
妇人的神色有所松动,阿韧见状继续说道:“我找到姐姐的时候已经是快离开的那阵子了。”他用力交握住因为受伤本来就疼的手,最后还是决定把事实事无巨细地告诉母亲,“她在那边发展的不太好,或者可以说,很糟糕。”
母亲的眼睑颤了一下,她扭过头,神色有些急地问他:“那孩子怎么了?她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不跟我联系?”
阿韧低下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来:“姐姐遇到了一家很会包装的经济公司,她被那家公司骗得身无分文,背了巨额的债,整个人不管是生活情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变得很差,因为怕我们担心,所以才不跟家里联系。”
母亲的眼睛眨了眨,泪水再次落下来,她有些恍惚,“那傻孩子走之前我就说了不要去,不要去,她非不听,结果闹成这样,唉……”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泪水在掌腹汇聚成洼,这次她没哭出声,只是不断有很重的鼻息声从掌缝间传出来。
“姐姐当时差点在那家公司出不来了,但是她说自己还算好的,有很多运气更差的同事被弄得丢了命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扛不住压力自杀的。姐姐遇到了好人,是她后来的爱人,那个男人帮她还清了债,把姐姐从那个鬼地方捞了出去,她后来就一直住在他的小区里。”
母亲闻言抬起头,她用一双被泪水充盈的眼睛迫切地看着阿韧,满脸写着对阿敏的关心,“那个小区怎么样啊?环境好不好?对了,那男的没欺负她吧?她后来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一连串的问题让阿韧心里有些泛酸,从进门起母亲一句话都没有关心过自己,没问过自己经历了什么,他不是矫情的人,只是难过母亲对自己居然这么冷漠,他隐隐期冀着一份他得不到的偏爱。
他也有些疼,每讲一次为自己而死的姐姐,都是在他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撒了一层石灰。
从小母亲对姐姐就比对他更加关心一些,阿韧一直以为是自己生为男孩的缘故,男生皮糙肉厚,确实不需要像对待女孩子那么细致的照顾。但是即便他设法不去在意,父母每次偏爱的痕迹也是掩盖不了的,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长年累月,这些偏爱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阿韧和家人之间的隐形大隔阂。
在刚刚情绪暗暗崩塌的时候,他心里在隐隐作痛,他觉得很奇怪,明明都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为什么自己会被区别对待?
姐姐义无反顾地挡下子弹让他很感动,这个家里似乎只有从小到大对自己脸色最难看的姐姐给了他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偏爱,可她毕竟比不了真正的父母。
阿韧很不理解母亲和已经死去的父亲为什么总是若有似无的在和自己保持距离,他在学校里被欺负和挤兑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是先责罚他,无论是不是他的错。事后也不怎么安慰他,反而常常让他去给欺负他的人道歉,如果他不道歉,晚饭时就会被单独叫到窗前罚跪,导致他夜里只能饿着肚子。
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站出来的永远只有金枝一个人,甚至可以说,父母对他的关爱还不如夏侯一家给的多。但是他们对姐姐就不是这样,会很亲切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会像其他父母一样不讲道理的护短。就好像他原本并不属于这个家一样,但他明明是父母亲生的孩子,他出生的医院里有相当强力的证明。
阿韧最后只能归结为:他是个不被父母所喜欢的孩子。
少年眸中情绪杂乱地翻涌,他压下心底种种,给花离福发了条消息,在得到他的同意后,他把他的账号展示给了母亲,“妈,这就是那个男人的的帐号,他现在的环境不方便跟我们视频,是他帮姐姐走出困境的,姐姐住的房子也是他给找的。放心吧,他人很好,也很照顾姐姐。”
他说着打开刺猬的账号,把里面存着的关于十三区的照片一张张的展示给母亲,“这就是他们住的小区,比起这里来说肯定是差了不少,比地上城倒是要好一些。治安的话不至于特别乱,姐姐有那个男人在旁边照顾,她在这个小区里生活得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有意瞒下了姐姐来钱的途径,怕妈妈接受不了她卖|淫,他的父母都是思想观念比较保守的人,真假掺半的谎言是对于现在几近崩溃的母亲来说最好的事实。
阿韧挑了一张姐姐在十三区里拍的照片给母亲看,照片里的她模样还是清纯的,脸上看着也比较健康,还不是他在十三区第一次看到她时几乎瘦成一把柴火的样子。一件灰调墨绿色的哑光大棒球外套遮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纹身,她的头发也依然是长长的,朱红色的发被一支木簪子随意簪成了马尾,耳朵上小小的银质耳钉给浑身古典气质的她增加了一丝现代美感。阿韧看着照片拍摄的时间,这大概是姐姐刚认识花离福,同时也快要离开那家公司的时候,正是她在伽本帝国过得最幸福的那段日子。
“我的好敏敏,怎么就丢下妈妈一个人走了……”妈妈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照片,眼眶眼看着又要湿,屋子的门铃这时候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