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睡够了,大梨和阿铁又伺候它吃饱喝足,才继续架着牛车往费县去。
白日里,两人晒着日光轮流睡了一会儿,正月十九下午进了费县。
牛车上有李家的牌子,城门丁并不收他俩的进门税,阿铁笑得很鸡贼。
大梨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让他收着点。
他们直接去了城西原来租房的巷子,一圈儿过后,老邻居就将半干的柴和萝卜买了七七八八。
旧邻居见他们半年牛车都有了,一边买一边问稀奇。
阿铁嘴不严,而且村里也不禁他们往外说,他便嘚嘚瑟瑟的全说了。
竟有一家在费县也过得艰难的问:“阿铁,那李氏的村子这么好么?我家也能去么?”
阿铁刚想答能去,就被大梨打断了,“不知道,你们谁想去跟我说说,我回去问问村长,要是行,下月你们可以跟村里的戏班子去。”
带着没卖完的萝卜,两人往下一个巷子走,阿铁偷偷问:“当初小娘子不是说都能去么?”
大梨赶着车没看他,道:“咱们等不了他们收拾,明天就得回了,还让他们蹭一队的牛车吧。”
这不过是最浅显的原因,大梨其实知道,巷子里许多人春前能不能活,全靠命硬。
村长说李家还有不少荒地,有已经决定去的人家牵头,一队再来时肯定能带走更多的人。
卖完萝卜,他们花了几钱吃了点热乎的,然后去市子里买了一些二队不常卖的家用。
阿铁花重金给二花买了个包铜的簪子,仔细的收在怀里,两人便往回走了。
他们特意转到阳山村,蹭了一晚好食好眠。
转天走时,大梨找到住在这里的戏班子,跟他们说,当初他们出来的那个巷子里,下月应该会有不少人要给李家做佃户。
一个晒太阳的老戏奴点点头,说会转告麦芽。
他们这才直接回了家。
元月廿五,麦芽在城西接了九户往南地去。
他们到了下溪村,阿酒问过大梨几家人品,只留了两户。
剩下七户就跟着麦芽的一队,继续南下了。
往南地送佃户的事情,萦芯全权甩给麦芽自己看着办,她已经为三月大郎的婚事忙起来了。
元月廿八,两个评委字斟句酌,终于选出九篇文章,让茶馆贴在门口的大布告栏上。
每个文章下面挂了个小漆盒,许多手里有茶馆赠送的漆珠的文士都聚集在此,争论,投票。
第一名的产生没有任何争议,其他九人的漆盒至多有几颗亲友票,他的盒子已经快满了。
李藿一问茶馆管事,竟然是唯一一个东海郡的来的。
这人姓郑,名青远,字陆常,祖籍北海郡高密县,乃是东汉末年儒家学者、经学家郑玄之后。
郑青远年近三旬,父祖俱在儿女双全,家资丰厚没甚压力。
他本是去年听说了费县有个新开的茶肆,里面多有孤本抄本随便供人翻阅、抄录,这才想趁着自己无官无职,去尝尝美名远扬的范家食肆,再去那茶馆看看孤本。
本身郑青远并不需要靠此次征文“争鸣”,他家想给他弄个正官不容易,可弄个“待补”不过毛毛雨。是他自己上有兄长撑起家业,下有弟弟彩衣娱亲,他本人在茶馆呆得舒坦,有些乐不思蜀。
也是他适逢其会。
得知茶馆年节并不关门歇业,便借着“征文”的引子在费县租了个两进,三餐都靠范家食肆外卖,每日不是去茶馆就是去费县新认识的同好邀宴。
也不知他阿耶因他过年不回家,在家骂他几次不孝,反正他是没打一个喷嚏,整日里逍遥得很。
郑青远也算家学渊源,在茶馆一挥而就的文章竟比本地文士琢磨了大半月的文章好出十倍。
当晚回家,李藿将打听到的郑青远的信息跟小娘一说,果见她嘴一撇,道:“第一名白费了。”
的确,以这人的品性家世,是不可能给人做从吏的,杏核村的四院讲师更别想了。
不过,萦芯不差钱,这人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费县不回家,所以就算是茶馆“千金买马骨”了。
反正只是私人茶馆举办的文会,不像“南亭雅集”那么正式,萦芯决定一年办他个两回,总能让她淘到金子的!
二月初一,好事者已经替茶馆将盒子里的漆珠数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名无可争议的被个外地人得走,许多费县本地的文士得了地缘优势,第二名三人都是费县人,第三名五人也有三个是费县的。
初一下午,李藿亲笔写下九个帖子,请都在费县的九人明天到茶馆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