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银子受到冲击碰撞在一起,发出略带沉闷的声响。
他又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没起身的苏员外,字字说得清楚:“不瞒几位,宋某今日——是来讨债的。”
苏员外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无助,甚至还有些许恐惧。
宋翎风视而不见:“追风!将这几年苏家欠咱们的连本带利地算一算,免得苏员外不知他贪了多少!”
身边一个家丁应声站出来,手里的算盘拨得飞快。
宋翎风毫不客气地坐回到位子上:“公事聊完了,下面咱们来说说私事。”
他伸手拿出一张符咒,夹在两指之间,往苏家母女二人面前一丢。
符咒在中途幻出蓝色火焰,随后映出韩家堡牢房里的那一幕。
几年前苏夫人去城郊时并没看到那伙人,不久传来苏浅陌投井的消息。她一开始还有些担忧,但几年过去都没听到那几人的消息,她便以为那几人畏罪潜逃了,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被翻出来。
最后那伙人指认主谋时,苏夫人强装镇定,一旁的苏浅樱早腿一软瘫坐在地。
苏员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弄清了事情经过,缓缓起身走过去,不可置信道:“难怪三年前你极力怂恿验浅陌的尸身……原来还背着我做了这样恶毒的事情!你这毒妇!浅陌她也是我苏家的女儿啊!你这毒妇……”
他说着竟呜咽起来。
苏夫人还想争辩:“老爷——浅陌是你的女儿,嫁哪个都好……那几日你欢天喜地给她置办嫁妆……她不过一个贱婢生下的丫头,你——你这让咱们嫡出的浅樱怎么办!我设计害她——不都是为了咱们的浅樱吗……我哪里知道她会自尽的!不是我的错啊!”
苏员外气得两眼泛红,冲过去要掐她的脖子:“你这毒妇!到如今了还不悔改!我掐死你这毒妇!”
苏夫人被扼住咽喉,咳嗽着拼命挣扎。
苏浅樱哭着在一旁劝架。
苏员外痛心疾首,又觉木已成舟,到底是没真将苏夫人掐死了。
他转头来看向宋翎风,正要开口,却听他冷声一句。
“我并不想以道德来衡量和批判你们任何人——悔改与否也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我只要你们受到刑罚的惩戒。”
他留下等着核算债务的追风,在哭闹声中出了苏家大门。
官家的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宋翎风并不关心事情最后怎样处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过是罪有应得,自有律法论断。
他带着几个桃花庄的家丁,漫步走到郊外一处隐于荒草的坟前。
苏家是怎样待他的浅陌的啊……竟舍得让她长眠于深山中的孤坟,连墓碑都是潦草的木雕。
山里冬风凛冽,雪花悄然落下,落在他的发上,衣上。
三年岁月不长,却又好像翻过黄历许多页。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浅陌,”他轻轻开口,想起无数过往,嘴角都下意识地微扬,“我来接你回家。”
身后小厮多嘴问了句:“少爷,真打算迁呐?不跟夫人商量商量吗?”
“迁。”
这话说得不重,却又坚定非常。
“此事有我一言足矣。”
他要把这孤坟迁进宋庄的祖坟,把他的浅陌领进她向往许久的桃花庄。
几个家丁互相看看,拿起铁锹锄铲开始忙碌。
林子很静,雪花纷飞。
自小路跑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学徒。
“宋少爷,师父问这墓的主人和您是什么关系,碑已经备好,他该刻字了。”
宋翎风侧头看他一眼,仍是把目光移向那座孤坟。
静默一会儿,他轻声应了句。
“她是我的妻。”